猪的故事
一
各位客官，今天闲来没事，给各位讲个猪的故事，那位说了，猪有什么可讲的，无非就是老鸹落在后脊上、爱背个媳妇什么的。错了，今天我讲的这只猪可是有来头，是个长寿猪，又是短命猪。那位客官说了，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不想听是不，告诉你，不听，可别后悔！
话说事情发生在1968年之后，当年毛主席他老人家为了缩短城乡之间的差别，给那些学生们找点吃饭的地方。突然间，丰宁坝上大滩公社的孤山子就来了一帮城市侵略者，住进了生产队准备的好房子，好吃好喝好待承。到了1970年的入冬，这一天刚刚下完一场白毛大雪，粮食已经收入到囤里，没什么事，四个毛头小伙子在烧热的炕上下象棋，地上俩个，炕上俩个，聚精会神，实际都是臭棋篓子。突然间，从外屋传来一阵嚓嚓的声音，虽然声音不大，可是四个人就像一声号令同时抬起头，竖起了长长的耳朵，意见一致地异口同声的说出：“是猪”。
原来秋天打完粮食之后，一袋子莜麦加工成面粉就放在外屋的地上，那时候民风朴素，院不?A篱，路不拾遗，夜不闭户，门不上锁。一道破门只是样子，连老鼠都能打开，何况一头猪了。前两天他们就发现，莜面的口袋老是被动过，人没吃多少，数量总是减少，就怀疑是不是让猪给吃了，心里总是葛葛揪揪，老是担心连猪的哈喇子都下肚子不老少，你说恶心不！怀疑归怀疑，可始终没证据。今天终于找到了证据，岂肯罢休！说时迟，那时快，就听秋风一声大喊：“快关门！”同时就把炕上垫箱子的半块砖头抄了起来。
各位客官，您再看那头傻猪，正把整个的头钻进口袋里，大口大口的享受美餐，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被几个小伙子来了个关门打猪。
别看秋风的动作快抄起了砖头，可还有比他快的呢，夺食之恨，谁不恨之咬牙，就看到离门口最近的一位小伙子还没等别人下炕，不知从哪顺手摸到一把闪闪发光的镰刀，在别人还没来得及眨眼的时间，以光的速度把镰刀深深地扎进了这头已经丧失了性功能的，才四十几斤被阉割了的准备育肥的克郎小猪的身上。四个毛头小伙子哪见过这种刀光血影，看着滴血的镰刀全傻了，只木木地看着猪在屋里乱窜和大喊救命。还是秋风头脑清醒，又大喊了一声：“快开门！”（关门开门都是他的主意），其他的人才醒腔，赶紧把那扇破门打开，小猪一看有了逃生的机会，也不顾伤痛了，“噌”的一下就窜出了屋外，一路上洒满了鲜血。
再看几个愣头小伙子这时候才从惊梦中感觉到惹祸了，不知道这头猪是谁家的，当时也没来得及问问猪你是谁家的了，要是咱们的热心堡垒户家的猪可就惨了，人家对我们那么好，咱们为了人家猪吃了点粮食，就下毒手，良心上也过不去呀！当时阿庆嫂就在旁边唱到：“怎么办！怎么办！！事到此间好为难”。这时秋风又来了主意：快锁门！（只当没在家）。
门是锁上了，可几个人也把自己锁到屋里不敢出来了，从事发的下午3点一直到冬夜来临，几个人都默默地躺在炕上，谁也不说话，在反思斗私一闪念，发自内心的忏悔。到了晚上，房东大哥端来了一大碗香喷喷的炖猪肉，对他们说：“你们回来了，快，端碗肉让你们尝尝香，解解馋”，眼望着这碗香喷喷的炖肉，客官们，他们几个是望着猪肉泪花流哇，那碗里哪是肉呀，那是罪恶，那是良心，谁还好意思吃得下去呀。
正在这个时候，有吃命的雷子闯进屋里，狗鼻子还挺好使，一看有肉吃，不管怎么来的，大嗓门一喊：“回来着了，再晚点还吃不上了”。唉，真是一头短命的小猪。可是话又说回来，事情并没有完，因为它还是一头长命的猪呢，想听吗，那就听我下次分解。
二
前文咱们说道雷子突然回到家，看到有肉吃就想下嘴，没想到秋风一声断喝：“就知道吃，你知道碗里装的是什么吗？”随后把事情经过怎么怎么地说了一遍，雷子也傻了。最后大家搞了一个君子协定，暂时谁也不说，以后再想办法赔偿，现在说了会伤了房东的心。
转眼就到了年底，秋风、风云、冬雪等小破孩为了立志保家卫国、防修反修，在知青中百里挑一地走进了解放军的大熔炉去锤炼，从风雪坝上，来到了内蒙高原呼和浩特的反苏前沿。虽然他们人离开了坝上，可是秋风把那头可怜的小猪也装在心里带走了，自从出了那件事之后，秋风的脑海里就把它牢牢地刻了上去，你说傻不傻。
时间就像一个刻了365个齿轮的轮盘，不停地跳动着，几个当年的毛头小伙子从部队得到锤炼，回到了地方，娶妻生子，日子过得是有滋有味；事业也都有成，个个都戴上了乌纱帽，走起路来也会摇摇晃晃了。不过，据我所知，不知道那几个当年的小屁孩把那头小猪忘没忘掉，可是秋风始终是念念不忘呀，多次在不同的场合表示出忏悔的心情，总想找个机会把这件心事给个了断，不然会压他一辈子。不就是一头小猪吗，至于吗，明天赶上去几只不就得了吗，唉，死心眼！
说话间就到了1994年。有这么一天，一个偶然的机会几个罪魁聚到了一起，无意间说起了下乡这件事，秋风倡导大家一个共同的想法：26年了，应该回第二个故乡去看看，看看家乡的父老乡亲和那里的变化。
对，说办就办！于是开始逐项落实，当领导的运输工具没问题，位居蔬菜公司经理的雷子有条件，有力气，采购了大量的烟、酒、茶、糖，把一台车的后备箱压了下去，车头翘了起来，为了拉拢乡亲们，真够狠的！于是选了一个好日子，几个人一溜烟似的窜到了丰宁坝上原孤山子大队。到了当年献青春的地方之后，乡亲们迎接的场面那是相当的热闹，就像久别的儿子刚从国外回来一个样，十分的壮观。再看这几个，东家串，西家看，这个叫大爷大娘，那个叫大哥大嫂，一会还冒出一个老婶，亲热，真的是亲热。为了表达早年的养育之恩，把全村的老少爷们请到一起，大摆宴席呀。
各位客官，乐子要来了，您听我慢慢说。酒过三巡，菜上五道之后，您再看，一个个笑脸红扑扑的，手里举着衡水老白干，开始挨桌转圈，满屋子就是一个字：“喝！”
酒喝得差不多的时候，也不知道他们几个谁还带了一台破照相机，开始留影拍照，这个照那个照，你照完了我照，咔咔的声音此起彼伏呀。这时候的雷子把能耐可耍得差不多了，一看就喝高了，坐在一边看别人照相。你说怪不怪，帅小伙宝成就是有人缘，都愿意跟他照，就是不找雷子合影，把他给气得脸红脖子粗，嫉妒得要死。
这时候，当年的老房东，他们的堡垒户，被害小猪的主人刘大哥拉着宝成说咱们俩照一张，宝成说：“行，当年咱们还是老房东呢，来一张。”
你们猜，心直口快的雷子在旁边说什么，连琢磨都没琢磨，开口就来了一句：“你还跟他合影呢，当年你们家的小猪就是他砍的！”多亏屋里人多乱，老房东没听清，加上秋风灵透，用别的话打岔过去了。你说悬不悬，这要是把事情点透了多尴尬。好了，今天就说到这，欲知后事如何，咱们明天再叙。
三
猪的故事（大结局）
各位客官，如果不怕打瞌睡，那我就慢慢往下叙。上文咱们说到，喝高了的雷子，发扬了当年揭老底战斗队的光荣传统，嘴无遮拦，那是酒气下沉，醋劲上升呐，小孩过家家的童心发泄，一下子把窗户纸捅了个大窟窿，用他自己前天讲的话说：“雷子没责任,当然敢说了,说了半天到这会儿还瞒着,假惺惺的……。”就是到现在他都不服气，自己埋怨自己当时为什么不在家，让我砍一刀多威风。（当然是玩笑话，如果当时他在场，没准他会把小猪抱在怀里亲呢，那叫美）
如果让我这个大能人分析，雷子就是那天不捅窗户纸，人家房东在26年前也早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只不过当时房东人好善良，可怜这些早早离开父母身边，无奈到坝上来吃苦的小屁孩子们，一头小猪事小，破坏了毛主席的下乡战略可是大事！给他们端肉是稳定他们的情绪，压压惊，为了今后更好的抓革命促生产，建设更加美好的坝上蓝图，那块重绿碑还等着他们30年后立起来呢，这是后话。
说回来，当时秋风一看事情要败露，打了一个圆场，没有发生尴尬的场面，用手指着雷子瞪了他一眼，雷子这时候才觉得惹祸了，赶紧把话接过来，把宝成拉一边去，凑到房东的身边：“来，我和房东也照一张。”赶巧，胶卷照完了，把雷子气的，所有的窍都冒烟！
各位客官，咱们让雷子先冒烟去，这边的秋风可动了脑筋，既然雷子把事情说出来了，也是早早晚晚要解决的事，晚痛不如早痛，早点把自己心里的这块病痛作了手术，了却了心愿，心里也舒服。
于是哥几个坐在一块商量了一下，决定负荆请罪，向老房东赔礼道歉，同时赔偿损失。当他们把此事这么这么那么那么地和房东把事情说完以后，老房东是热泪盈眶呀，也是借着酒劲，拉着他们的手说：“都多少年过去了，你们还牢牢地记在心里，可我早就不记得了。死了一个小猪，那算什么呀，谁让它吃你们的粮食呢，它不惹祸你们怎么会失手呢？如此说来这头猪的寿命真长呀，它活在你们有心人的心里26年哪！话又说回来，你们平时为我做了那么多的事和帮我干了那么多的活计，你们怎么不记得了，还要赔我损失，那可是寒碜我！能结识你们是我的福分，你们把这里都当成自己的家了，家里的东西坏了，也能说赔吗？”
老房东的一席话说得哥几个心里真不是滋味，人高体大的雷子当时就哇哇地哭了起来。虽然赔偿的心愿没达到，必然包袱还是放下来了，20几年压在心里的负担，一经说出来，心里轻松多了。可是事情还是没有结束。
说书人的嘴就是快，转眼又是一年，到了1995年，当年在丰宁坝上的知青们举行了一次大规模的返乡探亲活动，几十台车辆组成浩浩荡荡的回乡大军，冒烟咕咚地杀回了坝上，别的细节早有文人墨客粉墨登过场了，热河文集早有叙述，我就不再累牍夸张了，咱们还是就猪说猪。去年回来哥几个不是没彻底了却心愿吗，这次回来还准备前仆后继呢，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落泪（都是什么词呀，才疏学浅了不是）。哥几个到了坝上，肯定要去探望老房东，这次除了带了好多的东西之外，还学乖了，临走还偷偷地在茶盘底下放了200元钱，悄悄地请村长帮忙，等他们走了之后再告诉房东，让房东用这笔钱去买一只小猪作为他们心灵的赔偿。到此为止，他们的内疚和痛苦以及久久的忏悔，才画上了一个沉重的句号。愿小猪长生不死，永垂不朽！
历史的车轮开动了，乡亲们的身影越来越远，哥几个不断的回头、摆手。是不是有眼泪，可惜我没在场。突然，人群中熟悉的老房东身影推开乡亲，手里举着两张钞票，使劲的追赶着越走越快的车辆。回去吧，老房东！你手里举的是当年几个不懂事的小破孩长大后的滚烫的心，既然把心交给了家乡的亲人，他们还能收回来吗？！
据说过后他们知道老房东要修房子，还帮助解决了10吨的水泥。当然，在整个知青运动中，像这样猪的故事有何其多，还有狗的故事、马的故事、牛的故事等等，所有这些故事，不也代表了所有的知青对第二故乡永不忘怀的知青情吗？
各位客官，猪的故事我就讲完了，还想听别的故事吗？可惜我已经是柳郎才尽，只剩的山间竹笋——嘴尖皮厚腹中空喽。不过我可以推荐：雷子讲狗和牛（比马快）的故事；蜗牛讲马的故事；还有……咱们就竖起耳朵听他们慢慢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