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上小学语文课填句时,有个新转来同学把“挂羊头,卖狗肉”填成“卖鼠肉”。老师甚为气愤,说最多是卖驴肉马肉,你怎么能想到鼠肉?你爱吃?那同学说:系的(是的),我最爱七(吃)熏老鼠肉。老师说你吃老鼠吃得舌头都大了,全班同学哄笑。后来才知道是咱见识少,他是随大人从广东过来的,那边吃鼠肉,还是一道美味,堂而皇之出售,无须挂羊头蒙骗。

“挂羊头,卖狗肉”,意指名不符实,同时也说明出现这句话时,羊肉比狗肉价格贵。但狗肉价再低,也不至于与老鼠肉相伍。所以,浩浩商海,滔滔汉语,此番江苏无锡抓制假羊肉者,案中确有“挂羊头,卖鼠肉”之实,于是这话就该如网络用语,属新创之词。能否进入下一版新华词典,还有待进一步观察。

不过,鼠肉确实是能吃的。提起宋朝苏东坡,就想到东坡肉,好像他特爱吃猪肉。其实不然,他也爱吃牛羊肉。但宋朝保护耕牛,不让吃牛肉(于是梁山好汉专爱吃牛肉),羊肉价就贵起来。等到苏先生贬至海南岛,生活水准大降,“五日一见花猪肉,十日一遇黄鸡粥”,“荐以熏鼠烧蝙蝠”。五天才开一次荤,根本就见不到羊肉了,没法子,连“老鼠”和蝙蝠肉都吃了。

据我所知,广东海南那一带吃的老鼠,是生活在田间的,食物与田鼠相同。十多年前我到珠海采风,主人就曾驱车百里,在一小镇请我们吃鼠肉,包括红烧、油炸、熏烤三道大菜,价钱老贵,说有去风湿的功效。那种老鼠是在甘蔗田里吃甘蔗长大的,又称蔗鼠,能成批捕获,和藏身在墙根鼠洞里的不同。既便如此,好像后来也不让再作为食品菜肴出售了。

此番制假羊肉实属罕见,犯罪嫌疑人从山东购入狐狸、水貂、老鼠等未经检验检疫的动物肉制品,添加明胶、胭脂红、硝盐等冒充羊肉销售。其中狐狸、水貉尚有可能是人工饲养的,但没听说有谁养老鼠的。山东也不产甘蔗,哪么这些老鼠是吃什么长大的,确实值得一问。

羊肉古往今来都是好东西。小时候跟父亲看京剧《空城记》,我还显明白,说诸葛亮唱“准备下羊羔美酒,犒赏你的三军”是破绽:十万大军,一人给一个烧饼,都得烤几百炉;羊羔?甭管蒸羊羔还是烤羔羊,一时都来不及。父亲说错了,“羊羔美酒”是一种酒名,这个能备下。后来就搞清,原来这是一种黄酒,用优质黍米、嫩羊肉、鲜水果及名贵中药材陈酿而成,酒呈琥珀色,融酯香、奶香、果香、药香于一体,酸甜适度,风格独特。

这酒历史悠久好生了得,诸葛亮看来没少喝。到唐代就成贡品,专供皇帝享用。唐玄宗李隆基给杨贵妃过生日时,就特意选“羊羔美酒”以示祝贺。这才有杨贵妃醉后,翩翩起舞,跳起“霓裳羽衣舞”。那会儿要是用了假羊肉,有鼠肉掺入,酿出酒来,杨贵妃喝醉了舞起,一窜,一跳,一笑,贼眉鼠眼,唐玄宗一准大怒:是谁大胆造假,致吾爱妃出现鼠相?立斩不饶!

羊肉、牛肉、猪肉、狗肉,滋阴壮阳解馋大补,各有所长,各自有价。为生意者,不在嘴上说得多好,关键在于:挂什么头,卖什么肉。名货相符,童叟不欺。当然,卖“老人头”皮包、钱包,皮鞋,就只能挂个头像标志。既便这样,也有用假“老人头”冒充真“老人头”的。很让买家恼火,也让老人们叹息摇头:你取啥名不好,非用“老人头”!

去年初秋,我在北京开会,腰里系条十块钱的皮带。偶遇一老同学,饭后进一高级商店,他买两条名牌皮带,送我一条作纪念。我一看价钱680元一条,太贵了,说啥也不要。可他都刷卡了,也只能收下。谢罢,心想我这老腰板子还挺有福,后半辈就好生享受吧。谁料才系到春节,这皮带就现出里层外层,里层裂了好几处,就靠外层薄薄的连着。那条十块钱的皮带又扔了,没法,就用透明胶带粘。好家伙,680的皮带,用2元一卷的透明胶粘,也多亏天凉,衣服遮着。前些时爬山热了,一脱外衣,有人问你这皮带什么牌的,我说名牌。什么名牌?

我说:是冤大头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