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年前手机短信拜年,正月头几日里格外安静。写了两篇随笔,仍多空闲,忽然想起老电影,就在网上搜来。看日本的《人证》、《砂器》、《望乡》、《追捕》、《军阀》、《山本五十六》,还有希区柯克的《西北偏北》、《迷魂计》、《大情人》等等。在电脑上看电影有一个好处,可以挑拣着看精彩片断。

缘何看日本片多呢?只为这些片子当年放映时给人留下的印象太深。比如看《军阀》时在1974年,在那之前,只能看到样板戏,以及《列宁在十月》、《列宁在1918》,还有阿尔巴尼电影,已看得烂熟于心,人物对话能大段大段背下来。忽然学校(我那时就读于河北大学)通知集体去看日本电影《军阀》,时间夜里一点,这一宿就变成年三十。前半夜聊天,十二点排队走多半钟头到影院,看三个小时回来,上午上课都睁不开眼。说是批判日本军国主义,可《军阀》那片子太磨叽,没人愿演费脑筋,就记得电影开头是兵变,刺刀扎进去很逼真,又是宽银幕,摄影技术绝对棒。再就是有的女同学胆小,吓得失声尖叫。

等到《人证》、《砂器》、《望乡》在影院公映,情况就变了,都是自己花二毛钱买票看。当时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电影院墙上还刷着打倒封资修的大标语,里边就放日本电影。管他呢,先看了再说,一看还就让人一愣,大开眼界,敢情这电影描写揭露的资本主义“人性”的内容,比咱们要深刻得多。《人证》里的女主角八彬恭子曾与驻日美国大兵同居,生下浑血儿焦尼。后焦尼随父回国,八彬恭子隐瞒这段事,再与一日本人结婚,经奋斗终成名人走入上流社会。不料焦尼来日本找母亲,怕暴露身世,八彬恭子杀了焦尼。整个故事在警察破案过程中展开,一层层剥开真相,用咱们那时的文艺作品脸谱化的思维方式,看一遍还真看不大明白。影片插曲《草帽歌》一时倍受关注,不少人会唱。《人证》我看了三遍。

《砂器》看两遍。《砂器》就是“沙器”,海滩上一孩子用沙子堆个什么,海水冲来,形状皆无重归海沙,由此寓意“宿命”。一个苦孩子和贺英良奋斗成著名作曲家,又将攀上高官岳父。但曾经救养过他的人找来,希望他去看望患麻风病的父亲。他承受不了身世的真相,杀了恩人。这故事和《人证》有相似之处,但破案过程极为曲折复杂,是日本当代推理小说、电影的代表作品。

《追捕》已记不得看多少遍。看《望乡》时则犹豫了一下,因为那是描写妓女生活的,都不好意思去看。看了才发现什么都没有,删得干净。现在上网看到原版,比起当下电影的床上戏,绝对是小巫见大巫。

希区柯克是电影导演中的悬念大师。他的片子过去也很少在影院放,如《阳光下的罪恶》、《西北偏北》等,还是偶然在电影频道上看的。网上的片子多是打字幕,少数片子有中文配音。上大学时同学在一起讲故事,有一个特别精彩,说一个侦探患了恐高症,只好退休。被成了大享的同学请去看护他举止反常的妻子,后大享妻子跑上钟楼“跳下去”,侦探恐高没追上。最终侦探才弄清这是一个阴谋,从楼上掉下去的和跑上去的不是一个人。若干年后才弄明白,那是希区柯克的电影《迷魂记》。

过去过年,最高兴的是弄几张电影票。有一年看《兵临城下》,就觉得不光男主角李默然演得好,电影内容也不同往常。可没过多久,这片子就当毒草被批判。将来的人想起准以为是笑话,好几亿人动不动就跟一部电影急眼,但那种事真的就发生过,而且还不是一次。现在新电影多得是,电影频道天天介绍又有什么什么新片举行首映式,票房又卖了多少多少,但很少见身边有谁谈论新电影。我开全国人大会时,有些年都在驻地给代表放电影,我是一次不落都看,但最可怜的一次,观影者没超过十个人。后来一想也对,要是都把一部电影太当个事,那就没有别的事可忙了。别的大事多了去了,你在这看电影,人家在那边没准就谈成一个大项目。

《草帽歌》的草帽飘落在山谷里,那个年代也飘逝远去。只有记忆,无须怀念。电影院由大变小,票价由低变高,观众由老变少。不过,有电影视道,只要耐心,用不多久,就可在电视上看到“新片”。但又不为省钱,只为不跟着乱哄哄,要的是在家里看时的一份宁静。至于有的片子总也不露面,也无所谓,过些日子就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