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乐事

何申

   前些时天很冷，把人冻够呛。腊月里有这么冷的天，在早些年大有好处——天然冰箱，有利于保存年货。
那时东西少，但过年还是要吃点好的。而且照惯例，正月假日，自家亲戚也要相互请吃顿饭。可别小看这一顿饭，你得一进腊月就开始准备才行。记得足1983年初，才进腊月，天就很冷。寒风中，我忽然就有了“旧历的年底毕竟最像年底”的感觉。这感觉来之不易。原因是有了裕华路农贸市场，年货多了，腊月的气氛浓起来。
在那之前，我已在承德过了四个春节。由于买年货太费劲，如买供应的每人半斤花生，在粮店前寒风中一排就是半天，花生到手，人都冻僵了。久而久之，我是又盼过年又怕过年。
   猪年将近，局面大变：多年难得一见的各类农副产品摆满摊上地下，大家围观议论跃跃欲试又缩手缩脚，如大条的活鲤鱼在水中欢游——过年的餐桌正中太应该有一盘红烧鲤鱼！然价钱不菲，那时，我工资是49．5元，买年货也得掂量再三才敢出手。
   红日街头，年货满目，政策放开，万民笑脸。眼望堆成小山的花生，不由地感慨：花生也是检验真理的标准啊！同样的“麻屋子，红帐子，里面坐个白胖子”，怎么一下就多了？说一千到一万，还是改革开放的政策好！
   为了办好我的那顿家宴，我用心良苦费尽心机，腊月里一有空就去市场上逛，左看右看，货比三家，挑肥拣瘦，遇见便宜的好羊肉买三斤，看到半大的活鱼买两条，还有山鸡、野免，买回家自己收拾。好在天冷，放在屋外就坏不了。同时，我还要和爱人商议，拉出“菜单”，与其他家的饭菜比较：我的大舅哥做菜手艺好质量高，每次不少于八凉八热；小舅子家的菜是数量多，显得丰盈高足；大姨子家则是大碗大盘，另具风格……
   而我的这桌饭从内容到形式上如何才能不低于他们，最好还能高出一些，让岳母大人说好，让孩子们爱吃呢，这是必须事先设计好的。不能现做现想，那就晚了，也容易乱了手脚。
   我的方针是，必须有自己的特色，即他们没有的我的拿手菜，比如，我要做一个麻油鸡。要用当年的公鸡，煮到八、九分熟，捞出晾干，酱油香油调汁，然后用小火煨，将汁浇鸡身上，最终入味汁干，整鸡闪亮上桌味香色美。还有土豆沙拉，即把土豆蒸熟碾泥，鸡蛋黄打稀，热油放凉，在一气猛搅，成自制沙拉，再拌土豆泥……
东西都备好，心里坦实。过了腊月十五，岳母召集开会，研究过年吃饭的事，谁排初一谁排初二都安排妥，我心里有根，排在后边。就等着年三十儿鞭炮一响就合家欢乐一显身手了。
谁料想，过了小年，天气忽然暖和起来，屋檐上的冰说化就化了。再视察我的年货，肉也软了，鱼也化了，丸子也不硬了，冻豆腐也不好好立着了，天气预报气温还要上升……天呀！我的汗都冒出来。费那么大劲，再这么下去，鱼、肉都得变味儿，那可咋好？
上班闲聊，敢情不是我一家，好多同事都为此着急呢？有人说，办法只有两个，一是能油炸赶紧炸出来，二是能早一天请就早一天请。
我告诉爱人快去孩子姥姥家，申请提前请。然后撸胳臂挽袖子戴围裙就干操练起来，炉火通红，油烟飞起，香味飘出，弥漫四邻。再出去一看，哪是我一家，都在干呢，小孩子又放了几个小鞭，嘿，那年的年底，实在太像年底了。
再说过年那几天，我们天天盛宴。我那一桌饭水平，评个第四名，倒数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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