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院门口的两棵泡桐树又开花了。一团团一簇簇,密密匝匝的,长长的淡紫色花萼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认识桐树是很小的时候,大概在五六岁吧。那时,父亲在部队,一年也回不来一次。母亲带着我和两个弟弟生活。两个弟弟,一个比我小两岁还不到三岁,一个未满周岁。母亲要上班,实在是看不过来了,就把我送回了河南老家。我父母的老家都在河南,是一个乡的两个村子,相距不过几里地。爷爷不大喜欢我,我在老家住久了,认识了路,就经常从爷爷家溜到姥姥家。姥姥家的院子里有两棵高大的泡桐树,开花的时候,满院子都是清香。姥姥采下桐花,用水焯一下,拌上面蒸着吃,真香啊!从那时起,我认识了桐树。

 秋天了,桐树上挂了好多果子,姥姥采了下来。我想桐花那么好吃,果子一定也好吃,就抓起一个放进了嘴里,随即我便吐了出来。姥姥看了,呵呵地笑了,说:“傻妮儿,那不中吃。”我说:“那收它弄啥?”姥姥说:“给你做棉靴用。”我问姥姥这东西怎么做棉靴呢,姥姥说做好了你就知道了。我楞楞地想了半天,也没琢磨出结果,小伙伴们叫我出去玩,就把这个事儿忘记了。年三十儿,姥姥拿出一双新棉鞋给我穿上,我突然想起了姥姥说用桐籽做棉靴的事儿,就脱下棉鞋找桐籽在哪里。姥姥眯缝着眼又笑了:“真是个傻妮儿!是把桐籽肚子里的油挤出来,蘸到底儿和帮儿上,靴就不好湿了,穿着暖和。”我拿着棉鞋仔细一看,还真是的,这棉鞋的底子和帮子的下三分之一处泛着油亮,闻着还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清凉的味道。我高兴地穿上鞋,一溜烟儿地跑出去向小伙伴们显摆去了。这样的棉鞋我穿了很多年,它们不好看,但真的很暖和。

 再后来我还知道了,老家多数人家的院子里都有几棵桐树,那是老人们为自己故去时准备的。因为桐木的木质轻、耐腐蚀,所以,当地家境一般的人就把它作为首选的装殓木材。院子里的树多数是自生自长的,一阵风过来,桐籽落在了院子的土里,慢慢萌芽出土,人们就由着它长起来。花开花落,在不经意中,树长大了,人也变老了,老人们就把自己的下辈子托付给了这些个开着淡紫色花朵的桐树们。他们不图别的,图的是自己院子里长成的树打造的屋子温暖、亲切。

 上学了,读到《焦裕禄》的课文,我又知道了,桐树生命力顽强,生长快,是抗旱御沙、改善农田环境的极好树种。焦裕禄同志带领兰考人民用泡桐治沙造田,鞠躬尽瘁,倒在开着淡紫色花朵的桐树下,融入了桐花,融入了大地,化作了一棵参天的泡桐树,屹立在人们的心中。

 泡桐树是一个平凡的树种。它的花不灿烂,淡淡地紫色一点也不显眼;它的香不浓烈,清淡的极易让人忽略;它的叶不美丽,难以变幻更多的色彩。可它却努力把自己的平凡发挥到极致,把自己的平凡扩展到无限。登不得大雅之堂,那就遇院落而生,给人们带去荫凉;花叶生的不美,那就把身躯长高长大,最大限度地供人们取用;生时不能成为梁柱,那就在死去时化作小屋,为逝者奉上温暖。

 啊!泡桐树啊!平凡的树,不平凡的理想!不论是独立房前屋后,还是田野造林成网,你都活得生机勃勃,你都活得神采飞扬!

 啊!泡桐树啊!四月又见桐花开,淡香一缕沁心怀。不慕风流自风流,春柳飞絮伴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