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6月,我收到了东北师大研究生处的录取通知书。愿望实现自然高兴,马上告诉了我的“班长”宁家一主任,当即就得到了他的支持,但当我提出脱产读书的要求后,他还是建议我慎重考虑,我表示了坚决的态度,宁主任让我再找找组织部领导。我从组织部领导家里回来,马上告诉了我和部领导达成的意见:不带职务读书。故而,组织上很快就下达了免去职务、保留待遇的通知。
      在我有关学习费用的问题上,班子里分管领导提出费用不能由组织负担,因为这个口子不能由我而开,我也表示了理解。宁主任在支持我学习的问题上,已经做出了很大的努力,我不能再给他增加压力了,况且我还保留待遇,又有基本工资收入,也够了,只要给我三年时间能脱产去长春,其它问题是“鱼”而不是“熊掌”,必须要舍去的。
      行前,班子和科室同志送行后,在市里工作的几个同学和朋友提出要喝一顿酒,没想到市人大王永泰主任和有关领导也欣然到场,代表市教委班子出场的恰好是分管财务的领导。席间,永泰主任不经意间问到了学习费用,管财务的同事表示了难色,我接过了话茬:这个事情不能责怪教委,因为在我之前,确实没有这种情况,如从我开口子,以后就不好收拾了。永泰主任的话至今让我难忘:“我就不信,你们教委让大家都来考,谁考上就支持谁,又能有几个?”
      因我读的是单考生,意味着除了学费外,并不能享受普通研究生每月的补助,再加上住宿费、生活费等都是一个不小的数字。故而,从入学开始,我就下决心节省着花钱。但这些师弟师妹们并不知道,有时大家高兴了凑个热闹,出钱充大方的自然是我。一者我年纪最大,工资最多;二者我对外不好意思说本人职务已免除,师弟师妹们以为我可以报销的,我也不能捅破这层窗户纸。每次吃了饭照例开发票,但他们不知这些发票至今还在我爱人那里,主要证明家里经济紧张但我在外并没乱花钱。
      每遇寒暑假从长春回承德,都必须途径沈阳,从沈阳到承德的列车每天只有一次,早七点左右从沈阳南站发车,晚十点多才到,车上大约要十四个小时。这样我只有一个选择,即:后半夜约一点乘从哈尔滨直达北京的特快,早五点到沈阳南站倒车。每次我都是用学生证买半价的硬席,长春到承德35元,承德回长春32元,虽然劳累一点,倒也很充实,期间几次遇到的查票虽然有时打量了我一下,也就过去了。
      1999年的暑假,我照例登上了哈尔滨到北京的特快,后半夜的列车座位并不难找。坐下后照例闭上眼睛,虽然睡不着但能够养神。一会儿,一男一女两个乘务员和一个乘警走进了车厢,他们逐个捅咕已沉睡的旅客验票。到了我这,我主动地掏了出来,“?”“怎么?”男乘务问女乘务,“他是个半票。”男的靠近了我:“你怎么是个半票?”我确实有点不好意思,低声地说“是的,我买的是半票。”“你怎么可以享受半票,你知道国家的规定吗?”“我知道!”“既然知道,你怎么得到的学生票?”我的声音也高了起来:“你怎么就断定我就不能得到学生票?”乘警跨了上来,还是讲理的:“既然你可以享受半价待遇,能让我看看吗?”我这时如果主动的再掏出学生证,也就无事了。偏偏我的学生证放在皮箱里,我不愿意当着围上来的人群的面翻箱子,同时我也确实对那个乘务员的“果断判断”有意见,“看可以,看之前必须回答,你们凭什么可以说我不能享受半价?”乘警还是挺和蔼的:“你如果不让我们看,我们怎么又能来回答呢?”当我从那一男一女乘务对视一眼的笑容中,读出了我肯定会输会当面出丑的潜台词,被激怒了。从行李架上拿下皮箱打开,找出学生证,绕过乘警直接递到男乘务眼前,男乘务接过后,对着照片仔细的打量我,或许认为真的没错,才说了声:“对不起,人才,人才!”
      转眼十年过去了,至今想想,当时男乘务“人才”的含义,决不等于说我是什么人才,而是:“人”不正常,“才”没有在特定的时代完成特定的任务,而是在不该念书的时候用半价政策(但这不是我们这代人的错,是时代造成的特定产物)!
      感谢承德,给了我读书的起点,并批准我搭上了读研的末班车;感谢贵阳,在我读博的三年半里,提供了全部费用,毕业后每月还享受着一千元的博士津贴;感谢乘务和乘警,给我上了一课,让我在面对贵阳的老师和同事们有读书的机会时,义无反顾地给他们创造一切可能的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