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父 爱 如 炬(5)

 

 其实,耳背的父亲可能都没有听见母亲说的这句话。因为那时母亲的声音很小,她已经几天水米不进,没有力气大声说话了。当时,不但在场的弟弟妹妹听了泪流满面,就连正在给母亲输液的护士都哭了——现在回想起来,那是二老最后的诀别!因为母亲从那以后就陷入了昏迷状态,再也没有见过父亲……。

 父亲去了“五.七干校”,我们的心情沉甸甸的,因为谁也不知道这“五.七干校”是什么样子,也不知道父亲在那里待遇如何。过了一段时间,父亲来信了,说在那里还不错,他被分到炊事班,给大家做饭,除了每天要起早,也不算累。母亲不放心,让我一定要去看看。一个周末,我登上了去北京的火车。

 其实,干校离承德并不远:坐火车半个小时就到了。只是到了上板城站,下了车,还得要走半个钟头才到干校。干校设在上板城蚕场,属于承德县林业局管辖,现在临时收上来作为“走资派”劳动改造的场所。时值一九六八年的初夏,正是北方最好的季节。放眼望去,田野上不到一人高的桑树一眼望不到边儿,翠绿翠绿的叶子上滚动着露珠,再远处是高高的帽儿山,在阳光的照耀下云雾蒸腾。到了干校大门口,也没有人站岗,我径直找到炊事班宿舍,没见到父亲,只有一个老头儿戴着老花镜坐在床上缝衣服,见我进来,很和气地问我找谁。我说明来意,他让我等一会儿。不大一会儿,父亲进来了,看见我来,很惊讶,连忙问寒问暖。我觉得父亲好像换了个人,过去他很少这样和气地对待我,可能是思家心切、思念太苦了,但我觉得很不习惯,把家里的情况简单跟他说了说,就把话题岔开,问他那个老头儿是谁?“他是孙以太呀!”我一听。原来他就是大名鼎鼎的九级专员孙以太!这两年,没少听到他的名字,都是批判他的声音,我从这些大批判文章里了解到,他是个老革命了,在建党初期就参加了革命,没想到他也被关进了干校。那个时候,十三级以上就属于高干,而他却是九级专员!父亲那时只有二十级,资历比他差远了。我回到家,把这事儿告诉了母亲,母亲听了,心中、有点儿释然了:“人家那样的老革命也在受罪,咱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到了一九七零年,我已经下乡了。隔几个月,我就从知青点出发,走四十五里山路到干校去看父亲,然后从那里上火车回家。一次,到了父亲的宿舍却发现父亲的行李不见了,吓得我心里“突突”地跳,后来才知道,父亲专司烧火,他觉得房后灶火坑口比屋里暖和,就搭了一间小房住了进去。那里倒是暖和,可是太脏了,到处都是灰。父亲居然在这里住了三年!这三年,他整个像变了个人:原来那个背着****英俊潇洒的父亲不见了,现在的他成了个伙夫,浑身都是灰,穿的邋里邋遢,即使从干校出来,直到离休后,他也是没事儿就去捡柴火、捡煤核,总是把身上弄得脏兮兮的——存在决定意识,环境改变人,一点儿不假。

 忽一日,我走了四十五里路,到了干校,却被告知父亲受伤了,已经一个多星期,现在在家养病呢。我连饭都没吃,急忙赶回车站,坐车回了家。到家一看,父亲躺在炕上,腿肿的老粗。原来,前些日子,他去上板城南站去买调料。从北站到南站中间有一道山梁,父亲骑着自行车,从梁上下来,突然发现一辆大车正在爬坡,可能是车载太重,车老板一挥鞭子,几匹马一使劲,竟将车横在了路上,把爸爸的路给堵死了。爸爸只好刹车,可是车闸是坏的,根本不起作用,眼看就要撞到马车上了,爸爸只好用左脚拖地减速,结果左脚被摔成粉碎性骨折……。(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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