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玫瑰色的军营》
                                                (10)

 

  岭南的气候炎热。我在机关生活条件优越,总是看到分队的官兵们艰苦训练,很多人都长了癣,我当了两、三年兵了,还没得过这个病。没想到野营在外,大家都一样艰苦。那次走到凤凰公社,住在小学里,上午下了一场大雨,中午觉得不太热,我就没洗澡。到了晚上就觉得裆部有点痒,我知道可能是长“癣”了,急忙用肥皂去洗。谁知适得其反,越是用肥皂洗越麻烦——把表皮的油脂层洗掉了,真菌更是长驱直入,第二天早上我的裆部就开始溃烂了,走起路来两腿不敢并拢,像罗圈腿一样,大家一看就知道你是长癣了。这种癣跟脚气是同一种病——真菌感染,越痒越抓,越抓越痒,越抓越痛,这回我可知道什么叫做“奇痒难熬”了——痒得我恨不得把蛋皮当成手绢搓!到最后没法走路,只好当成病号每天享受坐车的待遇。那时也没什么“达克宁”之类的特效药,只有一种药水,好像叫做“克癣宁”,我怀疑它是用稀硫酸做成的,涂到蛋皮上火烧火燎的,“痛并快乐着”,半个多月才算治好。人家都是一当新兵就长癣,我却是当了两年老兵了才长癣——总算体会到了“不长癣不算在潮汕当回兵”。

  一天,我们走到惠来县(现属于汕尾市),中午开饭时,食堂管理员提来几个木桶,每个桶里都装着几只张牙舞爪的海鲜:“来,给大家开开荤——这是龙虾,好吃极了!”难怪他亲自提来,遇到这送人情的好事时,人大抵都会这样。龙虾?不要说见过,我们连听都没听说过!“每人一只,不能多拿!”管理员强调:“你们猜猜,这玩意儿多少钱一斤?”大家七嘴八舌地乱猜一气。“九毛钱一斤!”“这么贵!”大家很惊奇。原来这里离渔港很近,刚好碰到有渔船不知道是捞回了还是买回了不少龙虾,管理员一狠心,按人头买了给大家开荤。我们那时并不知道这玩意儿有多贵重,只管蹲在地上闷着头吃,只觉得肉味挺鲜美,哪会想到如今要花上一、两千块钱才能吃上一只!

  我们国家不知有多少座凤凰山,潮汕地区也有座凤凰山,这里的主峰海拔近千米,每年多数天都是云雾缭绕,是盛产凤凰茶的地方。凤凰茶,又叫“凤凰单丛”,是乌龙茶的一种。这个茶的特点是叶子不多,茶梗不少,越是叶子多的越好,喝起来苦后甘甜。凤凰茶在北方很少见到。前两年我带了两包回老家送给表弟,第二天表弟说:“大哥,你拿回的茶叶是不是别人喝过又晾干的,怎么都是梗啊?”说的我哭笑不得。

  我们到了凤凰公社办公室,好客的公社领导送给我们每人一大包凤凰茶,并介绍说:这是“一级浪”,这是“二级浪”,这是“三级浪.我一直没弄懂这个“浪”是什么意思。书记并说:“我们只能喝三级浪,这一级浪是给你们这些大肚皮‘首讲’(首长)壳(喝)的。我们天天唊葿(稀饭)唊地瓜,那里敢壳介么好的‘洽’(哪里敢喝这么好的茶)啊!”接着,他们给我们讲起有关凤凰茶的趣闻轶事:传说过去凤凰山上有个老和尚,多年来用橄榄核烧成的木炭煮水泡茶喝,久而久之,茶壶内壁竟然积了一层厚厚的茶垢,即使不用放茶叶,也能泡出茶味,老和尚视为宝贝。一天,他让新来的小和尚去洗洗茶壶,结果徒弟以为师傅的茶壶太脏,把茶垢全都清掉了,让老和尚痛心不已。公社领导还为我们演示如何泡功夫茶——什么“关公巡城”、“韩信点兵”,让我们大开眼界。其实,我们在潮州也曾看过老百姓喝这种“功夫茶”,工序是一样的:煮水、烫杯、斟茶,但是,没有人讲过这些典故。更绝的是,喝这种“功夫茶”,无论有几个人,杯子只有四只,且只比北方的旧式酒盅稍大一些。水开后,倒进各个杯中,然后,把个小盅立起来,用三个手指捏着,旋转着洗杯,洗毕,用冲泡好的茶壶(其实是带盖儿的稍大一点儿的茶杯)轮流倒向四个茶杯(关公巡城),至茶水快倒完时,用力再向各杯中点几下茶根儿(韩信点兵),斟毕,众人捏起茶杯品茶。品毕,定要留下一点儿茶根儿倒回茶盘以示礼貌。主人再将开水淋到盖好的茶壶上,再重新轮回一遍。过去,这样的喝茶法仅在闽南语系居住区有,现在,南风北渐,已经风靡全国。只不过外省人很少喝凤凰茶,大多喝同是乌龙茶系中的铁观音,或者是黑茶系中的普洱茶,用的却是“功夫茶”的杯具。

  潮汕地区盛产陶瓷,所出的“枫溪陶瓷风靡东南亚华侨族群,潮州也因此被封为“中国陶瓷之都”,与景德镇“争风吃醋”。当地人喝“功夫茶”,用的都是该县郊区枫溪陶瓷厂出产的茶具,茶杯、茶壶是越薄越高级。当时,我们都以能买到或者收到“潮磁”而沾沾自喜。直到我调离军里到广州工作,战友和当地的朋友还送给我几套茶具,可是我对这么讲究的喝茶法不感兴趣,早就不知塞到哪去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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