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母爱如水（7）

 从一九八九年起，由于我每年多次回家，对回家过年反而淡忘了。还是我的侄子提醒我：“大爷，你已经有十一年没和老爷子、老太太过春节了！”我很惊奇，他怎么记的比我还清楚？我屈指一算，真的是如此！我连连骂自己：“真是该死，以为每年回来几次就行了，没想到过春节的事！”回到广州，我对岳父岳母和老婆孩子宣布：“我已经和你们连续过了十一个春节了，从明年起，我年年要回家和我的父母过春节，希望你们不要有意见！”于是，从二零零六年起到今年，我连续三年都带着孩子，于腊月二十六赶到老家，第二天给母亲祝寿，正月初三回到北京，正月初四回广州。这三年，恰巧我都是到了北京就感冒，都引起肺部感染，去年更是因为感染严重，只好在北京军区总医院住院治疗，到了腊月二十六，带上抗菌素回家，在老家的医院继续输液到正月初二，初三再返回北京……。母亲十分心痛我，说：“北方春节太冷，你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又要坐飞机，又要开车跑长途，太累了，平时多回来就行了，过年你就不要来回跑了。”说是这样说，她心里还是想让我回去过个团圆的春节，一到腊月，她就让二弟打电话“问问你哥什么时候回来？”

 母亲到了晚年虽然身体不好，但是她的记忆力出奇的好，头脑出奇的清楚，即使是在她卧床不起的时候，她对邻里的事仍然一清二楚，而且还都是新闻；家里什么东西放在什么地方，她也是记得比谁都清楚。前年除夕的下午，市委的同志们开着车，给我家送来了慰问品，当时母亲正在住院，到了正月，她出院了，看到家里多了这些东西，很高兴，交代我们：“得好好谢谢人家！”我们把慰问的米、面堆在厨房。有一天，她忽然说：“咱们家的面怎么少了一袋？”大家一看，可不是，只剩了一袋面了，问谁谁也不知道那袋面哪去了。大家很奇怪：我们天天走来走去，谁也没看到这袋面，她整天躺在床上，怎么就知道少了一袋呢？

 母亲是个普通的家庭妇女，没有工作，也没有受过正规的文化教育，因此，她的性格完全是“原生态”的，纯真的，毫不做作、未加修饰的。她一生爱憎分明，疾恶如仇，喜怒形于色，也敢爱敢恨。她是属于那种“刀子嘴豆腐心”的人，遇事说的挺狠，可是做起来却是很软弱，她的这种性格对我们多多少少都有遗传。人的性格不会完美无缺，但是，每到危急关头，母亲性格中善良、刚强的一面就显露出来，这是最令我佩服的。母亲很少说教式地教我们做人的道理，但是，她是以言传身教、以自己的榜样力量教育我们怎样做人。母亲虽然没有文化，她却从来不信迷信。不仅在年轻时不信迷信，就是到了晚年，她也不信。她对生死看的很淡，她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哪里的黄土不埋人”。在她回光返照时，我问她“您想不想回不回老家？”，她摇摇头；再问她“回不回我姥姥家？”她仍然摇头。直到我说“那您就在这儿吧？”她才点点头。当时我们只顾悲痛，没细想。现在才明白，母亲就是要留在我们身边，永远和我们在一起！

                             生命中有许多遗憾，是永远不能弥补的。——佚名

 母亲就是这样一位普普通通的女性。如今，母亲走了，永远地离开了我们。她一辈子没有正式的工作，也没有加入过党团组织，可是，她却选在七月一日这个伟大的日子里走了！回想起来，母爱和父爱不同，母亲的爱如同那一泓清水，不管是平常的日子还是关键的时刻，她都在你身边。在你饥渴的时候，她会给你温暖，给你清凉；在你激情的时候，她给你冷静；在你消沉的时候，她给你激励……。母爱就是一条川流不息的河流，即使她已经离开我们、离开了这个世界，也不会干涸，她的生命仍然会在延续，她的血液和精神仍然会在我们的血脉里静静地流动……。

 西晋时期的李密在给晋武帝的《陈情表》中言辞恳切地说了一句触动晋武帝心弦的话：“臣尽节于陛下之日长，报养刘之日短也”。用今天的话说，就是我为国家工作的日子长着呢，但是儿女报答父（祖）母之恩机会却是不多了。季羡林大师也说过：他的一生“要讲后悔之事那是俯拾皆是。要选其中最深切、最真实、最难忘的悔，也就是永久的悔”，就是“不该离开故乡、离开母亲”。我虽不是什么大师，但是，我亦有刻骨铭心的同感：母亲抚养了我五十多年，以前，我忙于工作，离家又远，“忠孝不能两全”，为她尽孝的机会不多。现在，我退休了，到了能够回报她的时候了，她却没有给我这个机会，就在我退休的命令下达之日，她陷入了昏迷状态，半个月之后，母亲就静静地走了…“子欲养时亲不待”，是她不需要我的孝敬吗？不，她和父亲是多么希望我这个长子能够留在他们身边侍奉他们！可惜，上天没有给我这个机会，只能等来生了。亲爱的妈妈，如果有来生，我一定还做您的儿子，一辈子再也不离开您！（本节完，全文待续）

【本节后记】今天是母亲公历周年忌日。我这几天都在京津地区出差，今天下午回到广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沐浴焚香，在母亲的遗像前祭拜她老人家，然后，把这篇回忆母亲的祭文发博，以她来怀念亲爱的母亲。衷心感谢各位网友在这个悲痛的日子里给予我的安慰和鼓励，我将永远铭记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