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相隔三十三年的探望(五)

 

 

 吃过午饭,我和爸爸、二弟驱车去大爷家。因妈妈觉得血压高、头晕,大家怕她路上出事,就让她留在老舅家休息。一路上,七十五岁高龄的爸爸非常兴奋,滔滔不绝地跟我们讲他在这里打过游击、在那里打过土匪,甚至连在哪里和心仪的姑娘见面都告诉了我们,“长得漂亮着哪!”“那怎么没谈成啊?”弟弟故意调侃他。“她家里不同意,嫌咱家穷唄!”父亲遗憾地说。我怕他兴奋过度,劝他不要说太多,他根本不听。直至到了大爷家还是不停地和这个说两句,和那个说两句。我放心不下,拿出随身携带的电子血压计给他量血压。一量,还算正常,我才放心了。谁知,当我给自己测血压时,竟然达到了150/110,吓了我一跳。当时,我又不敢吭气,怕爸妈为**心,扫了他们的兴致。回到广州继续量了一个星期,血压都高,从此,我便戴上了“高血压”的帽子,终身服药了。

在大爷家吃过中午饭,刚才还是响晴的天,忽然阴沉了起来,北风刮得人还有点儿冷。我催着大哥去给爷爷上坟,父亲可能累了,竟没有跟我们去。我和几个兄弟带上纸钱,来到村后不远的坟茔,大哥还像当年一样地告诉我们,这是爷爷的,这是二爷爷的,这是三爷爷的,这是老叔的。我们依次都烧了纸钱。爷爷们的坟地很简陋,就是几个土包,仍然连个碑都没有。我们给各个坟上都培了土。这回轮到我问大哥:“还要跪吗?”“算了吧!”大哥淡淡地说:“不用那么讲究了!”,

第二天早饭后,我们爷仨起程回家。与大爷一家告别后,我开车沿着三十三年前走过的小路拐上了公路。刚上公路,父亲忽然让我停下车来,指着公路东面山坡上一片青翠的松林说:“那就是咱们家老祖宗的坟地,你们可千万记住了!”我放眼望去,太阳从山顶上照下来,松树林的缝隙中洒满阳光,隐隐约约中,看到了几座坟茔,那就是老祖宗们的长眠之地,他们与爷爷、奶奶们相对而栖,中间是一片平坦而贫瘠的大地——祖先们一百多年来就生活繁衍在这块土地上。我回首望去,湛蓝的天空下,灿烂的朝阳里,大爷一家还在向我们招手。我招呼爸爸上了车,向他们挥了挥手,又按响了喇叭。爸爸放下车窗,不停地向老家的方向招手、张望——我知道,他老人家已是七十五岁高龄了,此次一别,怕是再难回到故乡了┅┅

 就在我们这次探家三个月后,大爷就因患脑中风瘫痪在炕上,两个多月后的十月二日农历九月十八),他老人家就在家中病故了。而他病故的那天,恰恰是父亲七十五岁生日!我至今仍清晰地记得,两次探亲与他老人家告别时,他都是站在家门前土堆上,瘦高的个子,朝我们不停地挥手的模样┅┅。大爷去世了,他们那一辈除了父亲,还有二爷爷家的大叔、二叔两人。只是不知我何时才能再回老家去看看他们……2004/10/26初写于南京,2008/11/102009/07/2909/14再改于广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