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逃票的“铁道游击队”

 

  我们那批下乡知青,共分在3个公社,除了我们公社外,临近的老爷庙公社和新杖子公社也各有五、六十人,大家探家、归队分别在西大庙和新杖子车站上下车,有时免不了会碰上。开始,我们还老老实实地买票乘车,后来互相一交流“信息”,原来,有的胆大的根本不买票,慢慢地我们也跟着学起来。

  记的第一次“逃票”是在回队里的火车上。上车以后,忽然看见一位女同学的身影。她和我是小学、初中同学,毕业后她就业分到了铁路,因为她嗓音甜美,就在客车上当了播音员。我那时仍然不愿意和女同学说话,加上我和她地位上的差别,所以在车上见了也远远地躲开了。车过上板城北站,广播里传来她清脆的声音:“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我们的责任是向人民负责……”。一听这话,我和吴华站起来就向车后走去——根据经验,这肯定是要检票了。果然,前面车门口出现了列车长的身影,他手里拿着一把票剪子,挨着座儿地验票。上板城北站距南站只有两公里远,我们转移到了车厢的最后,列车已经靠站了。我们从没有门的后车厢跳了下去,又从前面的车厢上了火车,成功地逃了一次票。

  像这样的好运气不是每次都有的。有时,我们躲在厕所里,也会被列车员揪出来;有时干脆就被按在椅子上补票;有时到了车站下了车,还会被车站的执勤人员逮住。每逢这时,我们就耍赖,不是说没钱,就是说钱丢了。碰到好说话、有同情心的就把我们放了;碰到难说话的,缠到最后,只有乖乖地补票,才放我们走。我记得承德车站有个穿黄军装的执勤人员,看样子是个转业军人,是最不好说话的一个,对我们横眉竖眼,像训小偷似的训我们,只要被他抓到,谁都别想跑。

  我们有个同一街道的知青,下乡后被分到新杖子公社南台大队,他的逃票方式与众不同:不藏不躲,不吵不闹,上车后有座也不坐,就蹲在过道里,穿着他爸爸留下的破制服棉袄,遇到查票的,他一脸可怜相:“队里还没分红,没钱买票,等秋天分了红,一定给您补上。”列车员们拿他一点儿办法也没有。时间长了,列车员们都看出来了,一到这两个站,总有知青逃票,“知青们也挺可怜的”——他们也就睁个眼闭个眼了。

  大约在1971年的夏天,吴大爷忽然来了兴趣,要到我们知青点儿上看看。一个周末,我和吴华陪他上了火车,给他买了票,我俩却做好了逃票的准备。车过西大庙,列车员过来查票,我一看,是我的另一位女同学,我有点儿放心了。因为她平时性格就很温柔,从不唧唧喳喳。估计不会为难我们。果然,她走到我们跟前,装着完全不认识我们的样子,也不抬眼看我们,把旁边的人的票检完,转身就走了。吴大爷不知怎么回事儿,瞪着眼睛看着我们。吴华笑笑说:“她是他的同学。”吴大爷恍然大悟,却又弯起两个大拇指,跟我开起了玩笑:“人家肯定对你有意思才放你一马,你得赶快跟上。”我说:“大爷,没那回事儿,我们连话都不说,还能有别的想法?再说了,人家能找一个下乡知青吗?”

  别看一张车票才六毛钱,对我们来说,可是个不小的数目:那时一个鸡蛋才八分钱,六毛钱可买七个鸡蛋!那时我已学会了抽烟,一盒“牡丹”牌香烟才五毛二分钱,省下一张车票就可以买一盒“牡丹”烟,况且,还有比“牡丹”更便宜的,如:“巨轮”、“胜利”、“官厅”、“大境门”,贵的才两毛八分一盒,便宜的如“绿叶”,才一毛多一盒,甚至有一种“经济”牌香烟,才八分钱一盒,一张车票可以买七盒,这对烟民来说是多大的诱惑!所以,我每次回家,母亲有时塞给我两块钱买车票,我都把它省下来买烟或者买吃的。而对于乡亲们来说,更是“把一分钱掰成两半儿花”:我曾亲眼见过一个老乡在大队供销社卖掉了一个鸡蛋得了八分钱,他用这八分钱买了一盒火柴花两分钱、买了一两煤油三分钱、再买三分钱的盐。他们自己解嘲地说:“我们是靠抠鸡屁股生活的!”为了这点儿交易,他要来回走六里山路!因此,我们队里的老乡经常跑来问我们“要不要鸡蛋?”他们把鸡蛋卖给我们,价钱是一样的,但是可以少走几里路。那时,不管是买的还是卖的,都得严格按照规定的价格,谁也不敢改价,否则就是投机倒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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