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承受不了的热情
(2)
连长带我们走进一户人家, 刚刚吃完饭,忽听到围着的人们一阵骚动,大娘在外屋喊了一声:“万春大兄弟来了!大兄弟,你吃了吗,再吃点吧,我这就给你盛去。”这个叫万春的人说:“不用啦,我刚吃完。”说完,一掀门帘走了进来。一屋子的人都站了起来,连长对他说:“大哥,他们来了。他俩就是分给咱们的知青,这个是吴华,这个是小王。”又转过身对我们说:“这是咱们大队李主任。”这个李主任高高的个子,嘴唇有点突出,剃了个平头,也穿了一身黑棉袄,手里夹着烟卷。他盘腿坐在我身边,威严地摆摆手,叫大家都坐下,问了问我们的情况,然后像作报告似地滔滔不绝地讲起话来:“我们这里条件比较艰苦,但是我们这几年一直在奋斗,种了很多苹果,去年已经结果了。这样我们去年一个工就值一块五,这在我们村史无前例的。今年可能是小年,收入会少一些。但是也不会差到那里。”说完,又对我俩说:“我们大队缺劳动力,所以我跟公社说了,我一个女的也不要,都要男的。你们来了,就要安心在这干一辈子,好好接受再教育,跟贫下中农打成一片,再不要像城市的少爷小姐似的。”他指着电灯说:“你们别看咱们这里不济,咱们六九年就拉了电了,有了电,就能磨面、抽水,先进多了。”我们唯唯若若地听着他作报告似的讲话,一句也不敢插嘴。他说完,向大家告辞,我们都站起身,一直把他送到院子门口。 回到屋里,我已经困累交加,支撑不住了。连长看见了说:“他们哥俩今天刚来,今后日子长着呢,叫他们歇着吧。”说完,带着大家出去了。 我和吴华关上门,打开行李,听着对面屋里也休息了,反而不困了。熄了灯,听着山风刮得窗户纸哗哗作响,望着比一本书大不了多少、还被对面的山头遮挡了一半儿的玻璃窗——这个情景给我留下了永生难忘的印象——吴华叹了口气,伤感地说:“完了,这辈子就交待到这了!”我听了心里一阵发酸,不知说什么好:“睡吧,我都困死了。”吴华拉灭了灯,我们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我们就被大娘“啰啰”的喂猪声吵醒了。眼睛还未睁开,首先闻到一股不同于城市家里的味道——柴火味、烟味,混杂着猪食料的味道,我心里一阵难过:这不是在家了,是在农村了,从今天起,我就是农民,要干农活了,要在这里呆一辈子了!不行,我要想办法走出去,决不能在这里扎根!我懒洋洋地爬起来,刷完牙洗完脸,跟着吴华做饭。大娘要给我们做,我们谢绝了。于是,我在灶下烧火,文华在上边做饭,我们吃了在农村的第一顿饭。大娘看了啧啧称奇:“哎呀,你们城里的男人还会做饭啊,真不简单!” 吃完饭,我俩想看看这个未来的家乡,就走出去漫无目的的转悠 。 这个队地名叫做上苇塘沟村,它地处西大山一条山腿的半山腰,从我们来的方向望去,一条由西向东又拐向南的山腿就像一条半圆形高耸的战壕,把这个小村围在怀抱里。跃上“战壕”,村庄座落在这条东西向的山腿中,稀稀落落地一直向西大山方向延伸,竟有三、四里地远。我们住的地方是村里比较集中的地方,但是也只有十几户人家。最东边的房子是饲养室,站在饲养室门口向南望去,越过一条山沟,前面是一片平展展的梯田,大约有二十多亩。后来才知道,那是村里最好的二十多亩地,村里105口人(加上我们俩个是107口人)都指望这二十多亩地打的粮食做种子粮。再往南三里路,就是下苇塘村。过了下苇塘村是一条季节性河流,但是我至今不知这条河叫什么名字,只知道它是潮白河的一条支流,河南岸就是新杖子公社所在地,也是新杖子车站所在地,距离西大庙15里,距我们的村庄只有8里地,今后我们要回家,可以从这里上车。车站的背后,是高耸的大山,山峰像是一排竹笋高耸入云。我们的屋前,是一座小山,叫南山,南山南面平缓的坡地叫南山怀。我俩站在东边的山坡上,极目向东望去,是一片低矮的丘陵,过了西大庙公社,再向远望,就是帽儿山,山下就是父亲所在的“地区五七干校”;向北望去,一座大山挡住了视线,从那里往北60里就是承德市,据说晴天的时候,站在西大山顶可以看见外八庙!望着这座大山,我的思乡之情油然而生,恨不得立刻就走回家去,一会儿也不愿意在这里呆下去! 地形看完了,对这个家多少也有了了解,只是时值冬季,既无鸟语,也无花香。我们谁也没有多说话,因为我们知道,这里就是自己的家了,现在不是你喜欢不喜欢的问题,而是今后怎么在这个被时代强加于己的“家”生活的问题! 我俩走回院子里,迎面碰上房东的女儿,还未等我们说话,她便笑得直不起腰来。我们俩莫名其妙,她大笑着跑回屋里,隔着门帘的缝隙,我们看见她竟笑得倒在炕上。我们觉得很奇怪。后来,时间长了,我们也就习以为常了,原来,她就是这个毛病,估计是心理疾病。我们在她家住了一年多,从来没和她说过话。房东老两口倒是非常热情,每天问寒问暖,马大爷没事就到我们屋来谈天说地,村里很多事情都是从他那里了解到的。只是我们连人都不认识,他说的事情我们听得似懂非懂。 版权:承德知青网、 苍山碧湖 时间: 2010-12-1 19:56:58 相关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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