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风》第二部  

 

          北 梦 南 寻

 

            一、 神秘的旅途

 

                   (一)

 

运送新兵的专列载着我们在燕山深处的崇山峻岭中穿行。车厢内,汽灯灯火通明。新兵们穿着棉衣,盖着棉被,围坐在稻草铺上,山南海北地聊着。这节车厢里二十多个新兵,全部是从承德县来的,其中有几个是县城的,其余大都是农村来的,只有我和捷平、大勇、福山、张杰等五人是知青,自然我们也就成了话题中心,大家围坐在一起,听着我们几个人天南海北地瞎侃。大家最关心的是:我们到底去哪?当时只是知道去广州军区,可是,广州军区管辖范围很大,到底是去哪个省,谁也说不准。去问了接兵的黄排长,他只是温和地笑笑,说:“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现在保密。”大家知道是军事机密,也不好再多问。于是,又开始憧憬部队的生活。虽然那时我们并不知道怎样设计自己的命运,但是,对自己刚刚开始的军旅生涯还是有些打算的。捷平说:“好不容易当了兵,到了部队好好干吧,争取提个干。”张杰说:“提干可不容易。”福山说:“我没那个本事,只要能让我开车就行。”大勇则笑着不说话。我说:“只要退伍回来不会山沟就行了,只是不入个党就回来对不起老爷子。”聊了一会儿,便倒在地铺上睡着了。

 列车行至半夜,在营子车站停了一会儿,据说是要加水,因为再往前走,就是陡坡了,动力不够爬不动。车开了,过了夹马石那段长长的隧道,在兴隆车站停了好一会儿,车站上人声鼎沸,估计是又加挂了几节装满新兵的车厢后,继续前行。我困顿难熬,一觉睡了过去。

 到了后半夜,我被喧哗的声音吵醒了,睁着惺忪的睡眼,靠近车门一看,原来是到了北京的永定门车站。北京!全国人民心中的圣地!今天,我终于走进了你的大门!我贪婪地吸了几口寒冷的、混合着煤烟和机油味道的空气,默默地注视了一会儿夜空中的首都,没有看见什么高楼大厦,只看见了似乎与承德车站差不多的砖房、站台……。

 天亮了,列车走走停停,保定、石家庄、衡水、邯郸,车过石家庄时,好像是在市区中心穿行,十多年后,我探家路过石家庄去看望妹妹时才知道,石市分为桥东、桥西区,这个桥就是京广铁路桥。

 我们从河北省的最北部,纵穿华北平原,到了河南安阳郊区,已是第三天的早晨。昨天一天都是阴沉沉的天气。车到安阳,竟然是个大晴天,晴朗的天空,万里无云,凛冽的寒风刮过光秃秃的白杨树梢,带起一阵阵哨音。接兵的干部第一次允许我们下车,但不许走远。我们在铁路边溜达了一会儿,耳朵冻得痛了,才急忙上车。上车后,张杰给我们出了一道题:“河北与河南的分界线是哪里?”大家不假思索,异口同声地说:“黄河呗!”“错了!是漳河!”张杰得意地说。我想起来了:这两年一直在宣扬河南林县红旗渠,有一首歌的歌词就是:“劈开太行山,漳河滚滚来,林县人民多壮志,敢叫山河换新装……。”林县红旗渠成了仅次于大寨、“穷棒子社”的先进典型。我曾看过反映红旗渠的纪录片,确实感人,那种愚公移山的精神世上少有!

 坐在车上闲的没事,我看见接兵的黄排长手里有一本歌本,我就接过来看。翻到扉页,看到右下角有“0476”四个阿拉伯字,我问黄排长,“咱们是不是0476部队啊?”黄排长急忙掩饰说:“不是,不是,别乱猜。”后来知道,其实是被我猜对了。

 列车到达武汉时,已是第四天的下午。著名的武汉长江大桥就在眼前。脚下就是万里长江。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宽的大江。虽然是冬天,江面波澜不惊,也足以震撼我们这些北方佬的心灵了。印象中,武汉也是灰蒙蒙、阴沉沉的。

 走过了三个省会,我才发觉,其实各个省会城市的风貌相差无几。然而,进入了湖北以后,明显地觉得空气潮湿了很多,绿色也多了起来。山上的草是绿的,路边的树也是绿的,地里的麦子也是绿油油的。这让我们从冰天雪地里走来的北方人更感到耳目一新。

 及至车行到湖南长沙,竟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阴冷潮湿的天气让人觉得很不舒服。晚上,车到郴州停了下来,新兵们纷纷跳下车奔向卫生间。没想到的事竟然在卫生间里发生了:站在最外边一位来自县城姓王的新兵,还没等解完手,忽然头上的军帽被一个穿便衣的人抢走了,等他追出去一看,此人已不见了踪影。我们也跟着追了出去,夜色中,只看见细雨敲打着香蕉树,哪里还有人影?大家只好作罢。到了第二天早上吃早餐时,我们发现这个新兵又戴了一顶军帽。福山好心地问他:“你找到帽子了?”他却没好气地回答:“哪里找不到一顶帽子?”脾气暴躁的福山大怒,出手就是一拳,把他打了一个趔趄。大家急忙围上去把二人拉开,福山还愤恨不已,破口大骂。没想到几个月后,福山被分到汽车连,那个新兵被分到修理所,俩人经常打交道,只是这个新兵再也不敢惹福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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