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命 运 大 转 折

                                        （八）

 这一天是1972年12月20日，时值隆冬，天色阴沉沉的，像要下雪的样子，微风吹来，像小刀子一样刮得脸生疼，然而我的心早已飞向了温暖的南方。我劝父母亲早点回去，他们不肯，执意要把我送上火车。我们排着队走向车站，他们就跟在我们后面。看到我们上了车，又在车门旁千叮咛万嘱咐。我从车缝里看到，在我们后边的车道上，还停着一列客车，车厢里灯火通明，坐满了身穿新军装的新兵。那时，我们无法知道这些战友们是来自何方，去向何方，只是羡慕他们能够坐客车，而我们坐的却是闷罐。问接兵的同志，他们说：别看闷罐车土，等你困了的时候，就知道它的好处了——可以躺着睡觉。果真，当我们经过五夜四天的长途跋涉到达广州黄埔港的时候，并没有觉得累。而坐了客车的新兵们反而羡慕起我们来了——他们把腿都坐肿了！十几年后，我才知道：客车上的战友是从平泉县征来的新兵，他们与我们同路，也是去广州军区。然而，令我没想到的是，当时大家都是穿着同样的新军装，同样的背包，只是闷罐车与客车的不同，几十年后，车上人的命运、生活却是千差万别……。

 下午六点左右，冬季苍茫的暮色中，汽笛一声长鸣，列车启动了。我站在闷罐车的门口，挥手与父母、老姨、姨夫、弟妹和同学们、邻居们告别，目送着他们的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小。看着眼前两年多来我无数次经过的、最熟悉不过的景色：低矮的红色砖房，坑洼不平的马路，两个短短的、一闪而过的铁路隧道，在寒风中瑟瑟挺立的白杨树，被寒流凝固的河套，群山环抱的故乡小城……，心里在默默地念着：这就是我的家乡，再见了！我亲爱的爸爸妈妈、弟弟妹妹们，再见了！此一去，不知何时再回来，你们多保重！陌生而美好的远方在等着我，此生中一个崭新的生活机遇在等着我，在那里，在远方，未知的、也许是无比美好的、也许是无比艰辛的生活命运在等待着我！

 夜幕降临了。我一直站在闷罐车的门边，眼前仍然是我熟悉的景色：北站、南站、秦家沟、西大庙、陈家沟、……。车过了陈家沟隧道，我望着西北边黑黝黝的大山，半山腰偶尔闪亮着一两盏灯——那就是消耗了我两年多光阴的地方，也是三年来我千方百计要离开的地方。此刻，我真的要离开它了，也许是一辈子也不会回来了，可是，我会一辈子想着它、记着它么？我不知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