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神秘的旅途 (3)

 新兵们排着队上了岸，没有车接我们，大家背着背包走了一、两公里，来到汕头市第十二中学。当晚，我们就在教室的桌子上睡了一夜。第二天吃过早饭，新兵们又到操场上集合。操场周边排满了“解放”牌大卡车。大家很高兴，在队伍里窃窃私语：“这下有车坐了。”谁知，看到不少新兵上了车，就是没我们的份，大家不免又担起心来。因为大家那时只知道，当兵最艰苦的事就是走路，什么脚要起泡啊，走的腿痛啊，大家都把走路视为畏途。

 果然，等到几百名新兵都坐着卡车走了，剩下我们大约一百多名新兵，傻乎乎地还在原地坐着。这时，接兵的李连长叫我们起立，背上背包，告诉我们：“那些车不是给你们准备的。你们要走路去军营，今天要走50里路，大家要有思想准备。”我们在心里暗暗叫苦：“怎么这么不公平？他们坐车，怎么让我们走路呢？”

 上路了。大家穿着厚厚的棉衣，脱掉了棉裤，只穿着单裤，走出校门，走出城市，踏上了郊区的公路。公路不宽，偶尔有人骑自行车路过，来往的汽车就没法会车。公路上铺着细细的沙子，显得很干净。一路上，大家不断发现这里一些新奇的事儿：首先是看到公路两边的高高的大树，像松树一样的针叶，只是比松树枝要长。黄排长告诉我们，这叫“马尾松”，它抗风、抗涝，抗盐碱，是华南一带常见的针叶树；接着大家又在路边的田里看见一种像是荷花的植物，不是长在水里，而是长在地里，原来这是“芋头”；放眼望去，一片稻田，间或一个个闪着亮光的水塘，密密的甘蔗林，一片南国田园风光。更让大家感到新奇的是当地人的打扮：上身穿着棉衣，下身却穿着短裤，脚上是人字形拖鞋；他们骑的自行车，似乎比北方的车子要宽壮一些，更让人惊叹的是，男人们骑的自行车竟然可以驮着两个大水缸！远处稻田里，女人们穿着棉衣，下身却是花裤衩，跪在稻田里用手在挠着——那是潮汕平原特有的“耪地”方式……。

 下午四点多钟，队伍走到一个较大的村庄宿营了。进了村，消息灵通的新兵就传开了，说是这个村庄叫彩塘公社，据说这里出美女，国家级的歌舞团曾到这里挑演员，因为这里的姑娘既有南方姑娘的秀气，又有北方姑娘的身材、个头和肤色，只是当时我却没有见到几个姑娘。

 公社、大队的领导对我们很热情，请我们到公社礼堂，讲了一番话，我们却听不大懂，很费解。会议室围成了四方形的桌子上摆着很多水果，我们也不大认识，有的新兵拿起香蕉连皮儿都不扒就咬了一口，连说不好吃。等知道需要扒皮儿吃后，又觉得香甜无比，加上饿了，有的人竟然一口气吃了七八根；还有一种水果叫杨桃，奇酸无比，大家咬了一口大都放下了。吃完饭，找不到自来水洗碗，接兵同志告诉我们，要去水塘洗碗。大家看见水塘边就有人在洗马桶，也有人在洗菜、洗衣服，说什么也不敢去洗碗。

 晚上睡觉时，我们自然还是睡稻草地铺。在一米多高的地方横着一根铁丝，接兵同志要求大家把蚊帐挂在上面，说是这里蚊子多。这时我们才知道在老家发的蚊帐的用处是在这里。有的人觉得麻烦，躺下就睡了，没多大一会儿就被蚊子咬的叫起来——大冬天有蚊子也是新鲜事儿。

 第二天，十二月二十六日下午三点多，我们走到一座村庄边。在马路两边一片农舍中，闪出一座黄墙黑瓦红漆大门的院子，院子门口两边，各长着一棵粗壮的大树，宽大的树冠把整个马路都罩住了。这棵树很奇特：从树枝上垂下一根根细细的树根——原来这就是榕树！后来知道这个院子是军幼儿园。

 继续前行约一公里，新兵队伍来到一座很大的广场停了下来。大家坐在背包上休息了一会儿，来了几位首长模样的人，居然穿着四个衣袋的夏装。一位又瘦又黑的干部拿着一沓纸讲了好几句话，我们却大眼瞪小眼——还是听不懂。这时，一位个头不高、长得白白净净、似乎牙齿有点儿漏风的干部走了过来，换下了那位瘦高的干部。他一张嘴说话，我们就听懂了：“我姓丁，是天津武清的，我讲话大家该能听懂了吧？我知道你们承德人普通话讲得好，可是现在到了南方，这里是讲潮州话的，和普通话完全不同，以后你们多听听就能听懂了。”他又说了一番“大家辛苦”，“欢迎大家来到五十五军”等等热情的话语，大家这才知道我们是到了驻扎在广东省汕头地区潮安县的陆军第五十五军军部，这位姓丁的干部是直工处副处长。“处长应该是很大的干部了。”我立刻看了看身边的军捷，他的父亲是地区公安处处长，这位首长只比建军的父亲矮一级——其实那时我还弄不清军地机关干部的级别区分。更让大家高兴的是，我们就在军部服役，不需到下面的师团单位，尽管那时我们对军队的军师团也并无什么感性认识，唯一的一点军阶知识也就是下军棋时得到的。

 开始分兵了。丁副处长拿着名单，一个个叫着名字，大家被分到了不同的新兵连队。我好像是被分到新兵一连（记不太清了）。可是当时谁也不知道新兵训练结束后会去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