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8年底,我们从天津来到承德地区平泉县插队。刚到那里的时候,知青实行商品粮供应。转年的春季,河水刚要解冻,天气还是很冷。记得有一天,我和另一名知青商议,准备到离我们知青点8里外的黄土梁子战区粮站买粮食,顺便赶赶集。有的知青就说了,“你们找队里借条牲口帮你们驮回来不就完了”。当时我们接受了他们的意见,找生产队借了一匹灰色的母马。我们先是将马喂饱,喂点水,然后牵着马就上路了。塞北的春天,阳光明媚,尚有一些寒意,去粮站的路上,我们非常高兴,一路高歌,喜气洋洋,这匹灰马也随着我们的脚步,一路小跑。我们牵着马度过了一条小河,河面上结着一层薄薄的冰,因为是季节河,故河水并不深,河上只有用树干搭起的独木桥。我牵着马从独木桥上走,马踏冰水过河。翻过了几道岭,我们顺利的来到粮站,粮食买到后,我们把粮食抬到灰马的脊梁上,一人手牵缰绳,一人在后面跟着,踏上了归途。

可是,当我们走到半路,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由于这匹马我们没有配备马鞍子, 100多斤粮食压在马身上,晃晃悠悠,马那来时的欢快荡然无存。这时我们突然看到粮食口袋越来越偏了,眼看就要滑下来了。看到这种情况,我就和知青伙计说,“我们把粮食口袋扶正吧”,记得当时他放开了手中的缰绳,跑到后面来,和我一起搭起粮食口袋,准备把粮食口袋放正。当我们搭起粮食口袋还没有放稳的那一瞬间,这匹灰马挣脱了粮食口袋,撒野似的狂奔起来,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一片漫无边际的荒野的尽头。眼前此景,把我们吓呆了,我们实在是不知所措,一片茫然,面对无言,泪水涌出眼眶。你想啊,论当年,那匹马也得值1800快啊,这钱对于我们一个知青来说,绝对是天文数字,再说如果家里知道,恐怕也还不起,这该如何是好啊!我们如何向生产队交代?这100多斤的粮食,我们怎麽运回去啊?这一连串的难题,把我们这两个17岁的孩子难住了……。

被逼无奈,我们把两条裤子脱下来,把口系紧,将粮食分开,各自扛在肩上就上路了。此时8里路我们还没有走出一半呢,还要度过冰河,心里害怕的很。我们怀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情,还有那一张沮丧的脸,肩负沉重负担,心中好象打破了五味瓶,真不是滋味,我们怎样面对社员?还有那根本就看不起我们的生产队长啊!真的不知将来的结局是甚麽。

回到生产队已经是掌灯时分。我们拖着身心疲惫的身子回到住所,硬着头皮向生产队长汇报了丢马的经过。生产队长大发雷霆,声称要给我们在天津的家长写信,还要包赔损失。我们当时真的要死的心都有了。回到住所,灶台和土炕一片清凉,饥肠辘辘,难过之极,悔不该几千里迢迢,来到这个荒僻的山村受罪,看来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很有必要啊!厄运在等着我们,我们真的无能为力……。

这一夜我们失眠了,我们怎麽能睡着呢?我们想到如果在天津的家长知道此事,一定会抱怨我们太笨了,当时家长正在接受审查,我们惹出的事,对他们来说是雪上加霜。我们来到农村应该给社员带来知识和文化,我们应该向他们学习农业生产技能,但是刚来了不久,我们就给他们添了这麽多麻烦,社员对我们会怎样看待呢?我们还能在这里待下去吗?这一连串的问号,在我们的脑海里浮现升腾,沉重的思想负担在困扰着我们……。

转天的清晨,太阳照例从东方升起,透过玻璃,看到窗外对面的山坡上,百鸟争鸣,一派生机昂然。我们不但无心欣赏这眼前的美景,而且在做好心理上的准备,迎接那使人心碎的“判决”。

在忧郁不安的境况下,我们草草的吃过早饭,准备收拾一下农具出工。这时,忽然一个社员来访,他高声叫到,“马找到了,找到了!”我们当时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以为社员在和我们开玩笑呢,紧接着生产队长也闯入我们的住所,一派教训的口气告诉我们,那匹灰马确实找到了。我们的心一下子沉了下来,好象眼前的人变的和蔼,眼前的景色变的美好了,我们真的没想到事情居然有了这样好的转机,我们是幸运的人,我们从阎王爷那里又回来了,我们的眼前一亮,连忙追问事情的经过。

原来,生产队长得知我们把马丢了,就找到队里的老农商量,大家同意派一名年轻力壮的青年,连夜徒步赶往当初购马的那个村子,找到生这匹灰马的老马。因为马有识途的习性,这匹灰马还正在老马的身边吃草,它找妈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