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遥望一弯明月。我的眼前跃过春江花月夜，也曾跃过关山冷月的悲怆。入云入烟的初恋变的十分遥远。推开窗棂，只要再望见窗外的明月，那些沉默的往事便会轻轻地唤醒。
我座在宽敞明亮的家中，泡上一杯清清的茉莉花茶，杯中漂浮着阵阵的茉莉花香，电视里传来关牧村演唱的《蹉跎岁月》主题曲。青春的——岁月——像条河——岁月河的啊！——汇成歌——汇成歌——汇成歌——。那浑厚的女中音深沉的演唱把我带入久远的画面。
相 识
我和他相识在四十二年前那片沐浴着金色阳光的乡村。知青年代，我们同插队一个村落。那年他二十一岁，我十七岁。
开始，我们一起下田劳作，一同炊烟米饭。劳作之余，我们在一起思念亲人，谈托尔斯泰和雨果，谈保尔和冬尼娅，唯独不谈自己，不谈未来和自己是伊甸园的两枚禁果。因为我们都是刚跨出校园的学生，年龄都太小，偶然的历程把我们聚集在乡村。前途一片空白，未来的路充满了艰辛和迷茫。
如今回忆四十二年前的楚楚往事，重重叠叠的岁月，纷纷繁繁的尧绕宛如无序的音符，无尽的旋律。这支只有自己才能听懂的乐章里。十七岁的初恋，恰恰是一支久久低回的心曲。
选 择
四十二年前的南国初春，冰冻三尺。大地结下牛皮凌，小村落的枯枝上停满了一片片黑压压的乌鸦。它们时而盘旋在天空，时而低飞在屋顶，发出一阵阵心悸的呜哇声。乌鸦当头叫，定是祸来到，凶多吉少。
生产队给知青放年假。我们各自提着生产队分给知青每人一袋花生，迎着嗖嗖寒风，朝着家的方向奔去。
走到家门，我被这里的一切惊呆了。走廊里全都是父母的大字报，家的大门被打上了白纸黑字的封条。隔壁邻居走过来小声对我说：你父母都去农场劳动改造，你小妹寄放在工宣队处。
我清楚的记得是农历一九六八年腊月二十四过小年这一天。临近春节，南国大地一派北国风光，室外冰天雪地，北风呼呼的叫。那些平安无事的家里节日气氛依然很浓，张灯结彩。此时此刻和我的家门那黑色对联，还有那铺天盖地的大字报形成多么大的反差啊！
我到工宣队处接回九岁的小妹背在肩上，小妹扑在我的肩上哇哇直哭。摸摸兜里，仅仅剩下只有一块四毛钱。天涯何处是我的家啊？
妈妈！您在哪里？爸爸！您在哪里？您们可曾听见年少的女儿哭泣着声声的呼唤您！
我背着小妹走到长江边望着滚滚东逝的长江，一江春水向东流。叫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冷冷的江风吹过来，不满十八岁的我六神无主。此时此刻我只有面对滔滔长江大声疾呼：苍天啊！我和小妹去向何方？
绝望中我想到了他，在尊严和爱情面前，谁都会选择尊严而不选择爱情，由其是女孩子。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和绝望的时候，我清楚的知道那种选择充满了无助和无奈，那是极其痛苦的。顿时，我只有让自己没有尊严去面对他是不是你的未来。
我在人生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我背着小妹掉转头朝着和我同插一个队的男知青——他的家里走去。走着走着，脚步离他的家门越来越近，我内心深处忐忑不安。他和他家人能接受我们姐妹吗？走到他家门我浑身哆嗦，此时此刻我没有少女的自尊，我丢掉了少女的羞耻贸然推开了他的家门。他用真挚凝重的眼神望着我，在他没有任何思想准备的时候，我拉着他的双手对他说：“我爱你！我要嫁给你，今生今世我愿给你做牛做马都行。”还没等他回味我的话语，我扑向他的怀中嚎啕大哭。站在旁边的小妹顿时也嚎啕大哭。他的母亲也在一旁落泪。他和他的母亲当时不知所措。
那年春节是他们善良的一家人收留了咱姐妹俩。
午夜梦回，我扪心自问，这难道就是我刻骨铭心的初恋。这年少轻狂的选择，是我心中的爱吗？我贸然的初恋第一次经受了最严酷的考验。在我人生最低谷的时候，我看见了生命的曙光。我对人生的《简爱》似乎比一般人有着更强烈的情愫。
相 思
我和他的初恋酒杯中泡的不只是甘草，以后更多的是黄连。我的初恋在茅盾中煎熬，在光明和黑暗的夹缝中徘徊和游弋。正如盛满酒的酒杯，不管杯里的酒是苦是甜，我都欣然一饮而尽。
我的初恋当初也曾历经许许许多多的故事，也有艰辛，苦涩，彷徨，饱蘸着辛酸的泪水，还有许多难言，并不是一帆风顺。我们当时没有醉人的密语和澎湃的激情。也许只有更多的包容和深广的宽容。
尔后，他参军去了巴山蜀水。傍晚，我和同插队的知青大姐来到我们曾相伴的荷塘边，荷花开的十分绚丽，小青鱼在水中无声无息地漫游着。我用小提琴拉起那个时代，那首动听久远的民歌《牧羊姑娘》。歌词大意是，对面山上的姑娘，你为谁放着牧羊，泪水湿透了你的衣裳，你为什么这样悲伤！悲伤！——那穿梭在荷花荷叶下的小青鱼，仿佛听懂了我略带忧伤的琴声。它们时而成群结队的游到我的面前，我用一双平常的眼睛看见了水中的小鱼儿。我发现小小的青鱼给我带来一串串鲜活的呼吸。在我倾心花香满腹的时候，我能看见河底的小鱼，我用心伴着初恋延伸，初恋伴着小鱼儿游向河底。
当时，我父母的历史问题，时时困扰着我和他的初恋，妈妈也曾劝我放弃。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我离君天涯，思君不见君，化蝶去寻花，夜夜栖芳草。
相 恋
他去了巴蜀大地，由于我的黑五类家庭的背景，他从部队写给我的每一封书信，均由他的家人再转交给我。我写给他的回信也只能变换地址寄往军营。当时，以阶级路线为纲的年代，是极不允许军人与黑五类子女成婚的。
记得那年深秋，我有近两月没收到他的来信。悲凉的秋风嗖嗖地刮着，黄叶随着秋风不断的飘落，此时此刻我心里真有一种：秋草秋霜秋风冷，秋雁秋声秋雨泪的感受。同时也有一种，千年楚国痴情女，芳心甚苦何人知的情愫。
我知道他执意要和我这个黑五类子女成婚，我的家庭出生会给他造成严重的影响。这是当时部队极不允许的。部队给他严厉的批评，他只能转回地方。事过之后，他给我公开发出了邀请信，长达十页信?邀请我到部队公开探亲。我知道他为了我准备转回地方了，看完信后我流下了酸楚的眼泪。
我从当时的葛洲坝工地宜昌市，经过长江三峡逆水而上。一路上惊惊颤颤，不敢答理任何人。站在东方红五号的甲板上，当时，有许多中央首长进川曾经座过这首客轮。此时的我无心欣赏三峡风光，望着滔滔长江水默默无语。
两天两夜的旅行我来到了部队所在的成都市，部队领导对我很客气。对我说：“他可是我们部队的一个秀才啊！”我带着很凝重的表情回答说：“谢谢”！
他带着我游遍了成都市的各个风景区。我们去了杜甫草堂，可是我还是那么忧郁，总觉得自己连累了他。内心深处总会有一种负疚感。那次探亲回来，我生下了唯一的女儿。如今是这个女儿，把我和他接到首都北京。
柳暗花明又一村
四人帮倒台后，中华大地拨乱反正，文化大革命结束。全国人民有了春天的故事，我们一家又见春天。共和国没有忘记为新中国解放事业做过贡献的老一辈。父母得到彻底平反，我和他的婚恋终于经过狂风暴雨的洗礼挺过来了。
如今这一切恍如梦境，回想起来好象昨天。我和他几经周折风雨同舟，走过了人生的几十年。
当我们重温旧梦时，总会绕有兴致谈起那魂牵梦萦的乡村，还有那弯弯曲曲没有尽头的乡村公路。
还有那村中的老槐树，那野狗汪汪和公鸡黎明前的报晓。
那乡村中无数个朱自清的荷塘边。在那荷花开放的季节我们一同来到荷塘边，我拿着小提琴给他拉的一首《敖包相会》。
还有那杨柳依依的小河边我送他参军时的恋恋不舍。我还记得他参军走的前一天晚上，他来到我的知青小屋，我给他拉了一曲抗美援朝时的老歌。
《我的丈夫是英雄》
歌词大意是：
一片片的大雪啊，纷纷的下，
他抗美援朝，离呀离开家，
离呀离开家。
村背头的柳树下，
我含着眼泪告别了他，
他不当英雄他不回家，
他不当模范他不回家，
等到柳树发了芽啊！
红彤彤的喜报捎回了家—－—。
光阴如梭的四十二年，流走了青春的浮尘，洗涤了岁月的铅华，只留下无尽的回忆。月落乌啼还是千年的风霜，涛声依旧已不是当年的风华正茂。或许，四十二年前的知青年代就赐予我了，他不是别人，他就是我现在的先生。
我用小诗一首献给我的知青岁月：
八年栖息荆江边，
苦乐年华曾几时。
江汉平原写春秋，
苦涩幸福皆之有。
心中曾有一座山，
心中曾有一条河。
北国大地南来燕，
风雨过后是春天。
左边是作者知青情.右边是同插队的知青大姐
版权：承德知青网、 知青情 时间： 2010-4-30 15:44: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