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繁花渐渐的凋零,多彩的大山又失去了光彩,依稀见到绮丽的野花伴随满山的绿色迎风摆动。两山夹缝中流淌着的小溪边,残冰泛着白光坚持着不肯退出季节变换的舞台。那狰狞怪异的、高高的山崖上空飘过来的几朵云哭着送走了我下乡后的第一个春。

一天下午,老队长从大队部开会回来,通知晚饭后开生产会。那时生产队没有队部,开会就在队长家,天暖时沟门场院就是开会的地方。依照惯例村里开会每家要去一个代表,我们知青户因为是再教育对象都要参加。二十来个男人挤满了队长家的小屋,那些数量不多的女人就只好站在有两个土台灶的外屋。我作为大男人自然就一屁股挤在土炕上,也学着当地人盘上两腿,这个时节人们白天干活光膀子,晚间却还得穿着补了又补浸透了汗碱的破棉袄。土炕烧的很热乎,屋子不冷,靠窗户坐着的一个老哥们忙里偷闲干脆脱下棉衣抓虱子。那人腊肉干似的身躯在窗外的余晖照射下凸显根根肋骨。两个拿着小铜烟袋的乡亲美滋滋抽着自家种的葵花烟。这时有人递过小纸条和烟口袋,我也学着队里年轻人卷了一支喇叭筒子,放到嘴边没等点着就散了包,洒了一身烟沫子,成了与会人员的笑料,结果还是靠别人帮忙才品味上这老火烟的滋味儿。如今作为一个老烟民,这应该是吸烟历史的起点吧。山里这个时节天还比较短,刚才窗外还清晰可见的大山,只半袋烟的功夫就与天空融成了模糊一片,屋里顿时黯淡下来,呛人的火烟味合着人们身上的散发出的汗腥味儿充实着这屋里的空间。有人拿来了煤油灯放在土炕对面的躺柜上。随着忽闪忽闪煤油灯光亮,老队长宣布开会。首先让会计公布队里的豆腐帐,包括知青建房和买工具的花销等。也许因为年龄不成熟,根本不听他说什么。我欣赏着趴在油灯边小队会计那张脸、小眼睛小鼻子,嘴巴随着油灯的闪烁一闭一合,心想,“他像不像小说水浒里的时迁?不对,时迁是英雄豪杰,会计比不了,应该像十五贯里的阿鼠。”我还没比对好呢,队长的第二会议项目开始了,是批判地主富农。“阿鼠”会计呆的地方换上了两个人,是两叔伯哥们。哥哥是地主弟弟是富农。地主六十五六岁的年纪,脸长长的,人瘦瘦的,背已经陀了,身体不好,褶皱的脸上显出无奈的苦相。那站在一边的富农就不同了,五十多岁,一米八几的个子,虽然有点消瘦,但五官端正,给人很和善的感觉。这时有人带头喊口号:“打倒大地主、不忘阶级斗争、……。”人们七零八落的跟着喊。尤其我们这几个知青被扁担压得失去了斗争意识,只是跟着含糊的哼了几声。随着口号声的落音结束了对地主的批判。也许这就是那个年代的所谓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的其乐无穷吧。其实我们并不快乐,快乐的道是批斗会后趁着人们商量生产安排时,我们几个男知青溜出会场,钻进了队长家的菜窖里,借着火柴的亮光,看见两个荆条筐里装满了梨,掏出一个咬上一大口,凉凉的脆脆的,口水合着香甜的果汁顺着下巴直流,至于这梨埋汰不埋汰就顾不上了,连同梨?梨子统统滑进了饥渴的胃里,那滋味儿真是其乐无穷啊。

散会后走在回家的山间小路上,面对黑漆漆的大山,一时性起唱起了京剧杨子荣的打虎上山:“­……树雄心立壮志,面对群山……”唱的南腔北调,几个女同学急忙叫停.她们哪里知道接受再教育的学生刚刚偷吃了老师家里的梨。

 

 十兄弟 时间: 2009-8-18 22:36: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