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劫,匪之行径;打劫者,匪也。我们当年也当过“土匪”,打过劫,一不劫财二不劫色,劫的是座位。 

那是1972年,选调进工厂以后,我所在的单位一下子增加了百十多号新工人,百分之九十是来自围场和隆化的天津籍知青。我们很快互相熟悉进而“结盟”了。 

春节前夕,厂子统一放假时间,因此我们回天津过年的时间非常集中,几乎都乘坐同一天同一趟火车。 

那时还没有承德至天津的直达车,得先坐晚上10点多承德至北京的慢车(没有快车)。车票一律无座号,得上车后自己找座位。平时还可以,人不算多,到了年节,检票口和列车门口先后堆成人疙瘩,大包小包,肩扛手提,堵塞了车门堵通道,抢座位的、抢行李架的、大呼小叫、乱成一团,为争座位和行李架而动手打架的,几乎每车厢都有。 

第一年没经验,列车上可遭了不少罪,带回天津的年货(山货)因车内拥挤不是破损就是变形,搭伴同行的人分散在各车厢内,直到下车后才能见面。“吃一堑长一智”,第二年春节再回天津,情况就大不一样了。 

春节又要到了,单位又是统一放假,我们这些天津籍的知青同事又得同坐同一天的同一车次回家。简单统计一下,那天将近40人。 

车站小小的候车室自然人满为患,检票口早已排了大队,等一开始检票肯定会秩序大乱,蜂拥而入。 

我们三四十人中,只有一小部分体弱的女子等候排队上车,大部分人先把行李运至站台,女的和个小体弱的男的看行李(三十多人的行李,堆成小山似的),其余20多人,都像铁道游击队似的,从窗户爬进了车厢(车厢门锁着)。 

每个车厢里都坐着一些先于我们爬上车的人,许多人都四仰八叉地躺在三人大座椅上,显然是占座,行李架上也几乎占满了东西。 

不采取特殊措施,我们还会重蹈去年挨挤受罪的覆辙。 

“土匪式”的“打劫大清洗”开始了。 

选好一个车厢,20多人分两拨,从车厢两头往中间清,所有旅客,一律带上行李迅速离开此车厢,否则格赶勿论。 

大部分先来的旅客一看这阵势,乖乖提着东西离开了,也有三五成群一起来的年轻人不服气,想对骂对打,一看我们不仅人多势众,而且个个面带“匪色”,也不情愿地离开了。 

清理完车厢,站台上的同伙开始从窗户外往里运行李了。行李是谁的,分不清,但有总件数,大约六七十件。有的送,有的接,有的摆,一件件行李运进来并上了行李架。 

其实我们这些“土匪”并不特别坏:提前清理车厢,可以让被撵走的人在检票放人前在其它车厢重新找到座位;另外,整个车厢我们也坐不满,“土匪”们也讲扶危济难,我们把住车厢门,专让那些老弱病残或来自农村拖家带口的人进,让这些本以为只能站着的老乡连连感谢不断,还说今天遇到好人了。 

他们说遇到好人了,我想起刚才被撵走人的话:“这群人,准是知青!” 

哈哈!做好事,人家不知道我们是谁,一当“土匪”,人家就想起我们的身份来了! 

“土匪”式的坐车法持续了两年,以后集中回家的人没这么多了,后来车票又实行了对号入座,乘车的秩序渐趋正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