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那些事儿（五）

文·风雪平山

抗战初期，聂荣臻的司令部就设在平山县宅北乡。

爸爸曾见证了一重大历史事件。一九三七年十月十八日，吕正操率东北军模范团两个营和机炮营，在河北藁城县梅花镇和鬼子激战一天，重创尾随的鬼子后，随即往东北方向逆向突围，来到河北深泽县小樵镇，召开抗日誓师大会，宣布脱离国民党，成立人民自卫军。之后，吕正操派代表与聂荣臻接头，要求改编成八路军。爸爸有幸作为警卫部队的战士，护送聂司令的代表，到河北行唐县里庆沽镇与吕正操的代表接头。聂司令任命吕正操为冀中军区司令，作战范围在深县深泽河间这一带。暂时还沿用人民自卫军的称号，半年以后改编为八路军。

另外，还有一件事，爸爸曾嘱咐我不要讲出去，但是，去年香港凤凰台讲了这个事件，看来已经解密了。那是继吕正操后，有东北军将校二百多人，路过平山。聂司令想留他们下来一块抗日。为首的是一位东北军将军（师长），问聂司令给他什么官，聂司令说，给军分区司令。他问，为什么吕正操给军区司令？我原来是师长，吕原来才是团长。其实，他已经不能和吕司令比了，吕司令带的两个步兵营，一个机炮营，有一千六百余人，步枪一千二百余枝，手枪一百余把，轻重机枪五十余挺，还有十六门火炮。这位师长非要走，我军留不住。他们从平山往西南走了四十里，在井陉地界，部队打了个伏击，全部解决。我成年后，爸爸告诉我，他随部队参加了这次行动，这是用军事手段打政治仗，都是军事人才，不唯我所用，也不能留给敌人和潜在的敌人用！只能为他们表示遗憾吧！

爸爸说这些，是告诉我政治斗争是最残酷的。

抗战时期，聂司令带一一五师三千余人来到河北，不到一年时间部队发展到十万余人。为了扩大影响，部队四处游击，教导团在平山打了不少仗。在我的家乡康庄、南甸镇都打过仗。

康庄战斗

我的老家康庄地处平原与太行山交界处，村子坐落在东西缓坡上，村西有一条南北向公路，往西四公里，过了东王坡就进了太行山。鬼子经常有运输部队给各个据点送给养。爸爸是康庄人，侦察任务就落在他肩上，他回康庄住了几天，天天在大田里干活，向村里人了解，记鬼子运输部队的经过日期和人员数量武器等，抓鬼子的行动规律。

村后有一片坡地，当年长满了芦苇，公路就在芦苇地西边经过，公路西边是一条河（冶河），河对岸是一片开阔地，有一座报废的石灰窑。爸爸说，教导团主力部署在芦苇地，对岸石灰窑部署两挺机枪，全团的特等射手都集中在这里。战斗打响后，鬼子汽车被炸，公路上藏不住人，鬼子只能往河对岸跑，当年河水齐腰深，鬼子跑到河中间。对岸的机枪、特等射手们开始点名，鬼子一个小队，不超过十分钟全部解决。部队在五分钟之内打扫完战场。然后扛上战利品，跑步四公里过了东王坡就进了太行山，鬼子干瞪眼！后来，鬼子在西边一公里的南策城修了一个据点。在东边一公里的上庄修了一个据点，这里才失去打伏击的条件。

图：站在河对岸看康庄后面的缓坡和冶河，山坡已是耕地，芦苇已没有了，河道被村民们挖了个乱七八糟。这里当年可是鬼子的绝地

一九八一年十月，我随爸爸回到康庄，天一亮爸爸就披上大衣出去了，我脸也没洗就追出去。随爸爸一直走到后面的坡上，爸爸看了看地形，向我描述了当年部队的部署和战斗经过。告诉我，这样的地形只能这样打！讲完战斗故事后。爸爸一脸轻松，说：“这样的把戏我们玩了三次！”真象是在描述童年的游戏。

南甸战斗

爸爸告诉我，南甸镇是平山县四大镇（南甸、小觉、回舍、洪子店）之一，南甸镇往东有通往行唐、灵寿的公路，往西有通往山西的公路。鬼子在这里设了个较大的据点，有鬼子一个小队和伪军一个中队，共一百五十余人。当年，爸爸来南甸侦察过，鬼子刚建据点，炮楼、围墙还没有修好，我的爷爷曾被鬼子抓去修炮楼，对地形进行了描述。教导团决定夜袭南甸鬼子，部队利用街道民房接近炮楼，突然用炸药包炸毁鬼子炮楼，趁鬼子还没有回过神来，部队就冲上来，一顿手榴弹刺刀就把鬼子消灭了。这仗打得很痛快！

部队撤离后，鬼子还是要继续建据点。新来的鬼子指挥官倒是个细心的家伙，他仔细了解了上次八路军进攻的路线和战术，悄悄地在八路军的主要进攻路线上做了埋伏。爸爸他们第二次打南甸据点，突然背后响起了机枪声，战士们急忙抱枪一滚，靠墙钻民房，撤了出来。出来后，部队清点人数，只有两人受轻伤。

原来鬼子指挥官在八路军进攻路线上，利用民房埋伏了一支小部队和一挺轻机枪。好在天黑，鬼子的射击精度差。部队没有受什么损失。爸爸说，那次战斗有惊无险，老天保佑八路军！

辛立生团长永生

爸爸参加八路军的第一位领导就是团长辛立生，共和国将帅名录上没有他的名字，他在爸爸的心目中，永远是将军！

那是一九三八年七月，在曲阳、唐县交界处，辛立生团长带部队伏击了鬼子一支运送给养的部队。战斗结束后，身边的参谋人员建议撤离战场，他决定就地二次设伏。按常规八路军打完仗就立刻撤走了。附近据点鬼子放心赶来收拾战场同伴死尸。部队接着打第二仗，又消灭了一小队鬼子。打完第二次伏击后，参谋人员建议撤离战场。辛立生决定第三次设伏，这时四周据点鬼子纷纷向设伏地赶来，已经失去了第三次设伏的战机。辛立生团长带部队往外撤时，一颗流弹击中了辛团长大腿根部的动脉，血一下子喷出两丈远，爸爸和三位战士抬起他就跑，一边跑一边止血，根本止不住。战士们眼睁睁地看着他流尽最后一滴血。

多少年后，爸爸一提起辛立生团长心里就难受。爸爸说，辛立生团长太贪杀鬼子了！贪杀鬼子，好一个英雄气概！

（谨以此文献给承德知青网的各位朋友）

（插图·金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