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言碎语（五）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种米养百样人。记得年轻时，在南宁机械厂当车工，年轻工人闲暇之时也会议论年轻姑娘。听他们评论说：“桂林一枝花，柳州一般化，南宁土掉渣。”桂林地处广西北部，气候近似湖南，冬天下雪，人也长的白净。柳州位于广西中部，冬天有霜，很少下雪，人虽不及桂林也还算白净。南宁在广西的南部，天气炎热，四季如夏，日照时间长，尤其南宁郊区多是壮族聚居地，人也长得黑一些。大有“桔生淮南皆为桔，生于淮北皆为枳”的感觉。

我先后在玉林和武鸣两个卷烟厂担任过厂长，对两个地方人的性格特点也是深有感受的。

先讲玉林人，玉林地处广西东南，东邻广东，南通海南，土地肥沃，是交通要道，商贾云集，小商品经济发达，别看玉林人讲一口连广东人都听不懂的“土白话”，表面挺土，真正的玉林人善于经商精于算计是出了名的，算是广西的“犹太人”吧！同他们打交道，可要多费些心机的。到玉林厂工作一段时间后，和工人混孰了，有工人告诉我，“你猜全厂谁最有钱？”我说：“我猜不出来。”工人们告诉我，制丝车间有一位工人，业余时间倒卖布匹，已经干了十年了，家里盖了五层楼，老婆原是厂里的工人，为了打理生意专门辞职出来。老公业余时间帮打理生意，但不辞职，万一生意出了问题，老公的工资还可以维持家庭生活，够精明的了，狡兔三窟嘛！

只要你触犯到玉林人的一点利益，他会想方设法给你出点难题，记得一次包装车间主任告诉我6000型包装机工作不正常，请我过去看一下。厂最好的进口设备出了问题，我到了车间，叫工人把设备运转起来看看，一看是封口签的吸风管工作不正常，我抓起钳子把吸风管子调了一下就正常了。这时一位机修工笑嘻嘻的走过来说：“厂长，看你拿工具的手势是干过活的啵！”看着他那副笑脸立刻明白了，就是他捣的鬼，不久前他老婆上班干私活被处罚过，我半开玩笑地对他说：“张彪！别看你他妈的是高级技工，到厂门口摆地摊修自行车都不及格！”

此话一出，更麻烦的事还在后头，年底在保养设备时张彪把机油地倒掉，说是机油脏了不能用了。设备科找遍玉林市所有的油站也买不到这种进口润滑油。这台设备一分钟包6000支烟，占全厂产量的三分之一。设备科长一脸苦像说：“没办法只好停了。”我想了一下对他说：“就用进口高级轿车的机油。”罗科长说：“行吗？”“去！试一下！”结果试验成功。那小子才无计可施了。

再说一下武鸣人，武鸣县位于南宁西北三十八公里，是壮族人聚居地，广西的壮话就是以武鸣双桥乡壮话为标准。刚到武鸣厂时，我首要的是抓两项工作，一是环境卫生，二是工艺调整。厂区内车间不许吸烟不许随地吐痰。开始有些人不习惯，一不留神就被扣五十圆。但是武鸣人认罚，你只要按制度处理就行。他们私下会说，“吐一口痰一只白斩鸡不见了（南方人爱吃的一道菜），新来的厂长好狠。”却没有象张彪那样的动作。

武鸣厂的烟叶消耗高主要是工艺不合理，当我决定把制丝车间的蒸汽压力从8公斤调到10公斤时，几乎从工艺科到车间都反对，担心是调高蒸汽压力温度增高烟丝颜色会变深的。我告诉他们，现在的制丝工艺标准是8公斤，制丝生产线前面是8公斤，运行的后半段时只有6公斤。我提高到10公斤就是保证后面还有8公斤的压力。我对他们说，“你们不至于连试一下的勇气都没有吧！”执行新工艺后，工艺科和车间高兴地告诉我，烟丝没有变深，而且膨化比原来好，整丝率也提高了，意味着消耗将下降。事后他们问我：“为什么会这样？”填充质的提高，相当于填充一个水桶用的物品，用木糠和用刨花的重量是不同的。

在调整车间生产定额时，两个厂的人反映是不同的。我曾组织企管办用连续观测法对全厂设备进行测定。调整定额时，我把工人代表都请来，他们提出的意见就是：“你制定定额的依据是什么？怎么算出来的？”望着武鸣人倔犟的眼神，我知道要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他们会跳起来坚决反对的。我告诉代表们，“我采用的是连续观测法，是最精确的测定方法，你们每天工作8小时，也就是480分钟，大型联动设备除去保养时间，有效作业时间不能少于95％（456分钟），你们的生理需要时间是可以忽略不计的。卷烟机和包装机，你们的设备保养时间是15分钟，生理需要时间按5％计（24分钟），你们的有效作业时间是441分钟。”我讲了一番调整定额的依据，武鸣厂的职工就平静下来了。

这不由的让我想起玉林厂的职工，用同样的方式测定定额，他们听完你的理由，仍然强烈的反对。玉林厂的职工希望少干活多拿钱，武鸣厂职工希望多干活多拿钱。这就是两地人的差别吧！但是对待玉林人，不管他们多么反对，只要你态度不变，他们最终还是会执行的。是不是有一点“欺软怕硬？”武鸣人就不同了，他们的脾气远比玉林人犟，虽犟却讲理。

记得有一年春节前夕，玉林厂的人和武鸣厂的人来我这里玩，我留他们吃饭，席间他们问我：“武鸣和玉林两个地方的人，你的感觉评价如何？”

此时此刻，咱也可以“童言无忌”了：“讲一个例子吧！看篮球赛，球赛到最后五分钟，输赢基本已定，玉林人就扭头走了，我不得不利用麦克风说，一个有经验有水平的观众都知道，球赛最后5分钟最精彩，如果你没看到就太遗憾了！玉林人为了当有经验有水平的观众，才又驻足观看。”“武鸣厂只要有球赛，职工会倾巢出动，还带上锣鼓为自己厂队鼓劲，球赛结束还余兴未尽！”

这就是你们之间的区别吧！武鸣出了个陆荣亭，玉林出了个李乘龙！

注：陆荣亭，武鸣宁武人，文盲出身，清朝末年任两广巡阅史，民国初期为陆军一级上将。 李乘龙，玉林北流人，大学本科，曾任玉林市委书记，因贪污受贿，于1999年被枪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