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十二,告别山西尽管折腾了一天,仍然不到四点就醒了,人老觉少已经不可逆转。无事可做只好懒在窝窝里胡思乱想,想想还有哪些地点忘了去,想想还有什么事沒弄清,想想要不要去忻州吃栲栳栳,反正想了半天也沒再折腾的理由,有点败兴。看来能做的都做得差不多了,想有更多收获就不是一天两天能做到。村民不管谁当政,口号从来当不了粮食,不管哪朝哪代老百姓都要吃饭。记得老武说下乡的时候让知青搞忆苦思甜访贫问苦,没想到贫下中农说日本军可好了还給娃糖蛋蛋吃,把人家打急了才杀人,云云,听得知青落荒而逃。忻口人民要忙着过年要忙着讨生活,要把忻口打造成景点,干嘛要在乎真实。最后想起沒等到映衬大土堆的一片曙光就匆匆忙忙跑了,终究有点缺憾。再去一趟大土堆?还能再转转別的村子,也许还能看到路边烧炭的,至少是个能折腾的理由。有了理由就爬起来。下楼去看看,一把大锁把门锁了,黑咕隆咚的连个值班的也没有,小老板不知道在哪儿睡觉。也是啊,就我这么一个客人又没事先约好,人家干嘛要熬夜等我闹腾,而且昨天晚上我自己都不知道会不会闹腾。小旅馆通常不靠谱,不光热水沒了暖气也沒了,屋里真冷,没奈何只好又钻窝窝里躺倒接着胡思乱想。假如要去折腾,那就要提前一个小时把小老板折腾起来,然后去忻州加油,然后再北上原平。再然后是去忻口鬼子进村还是直接回家?然后还走南线还是从北线原路返回?万一还是雾霾沒有曙光万一曙光不佳,岂不破坏了太厚美好的印象?等等等等,总会找出许多理由赖在被窝里。太厚要是知道了如此偷奸耍赖肯定又要咬牙切齿,反正她老人家总有理由咬牙切齿,反正我们总有机会招她老人家烦。坏人们年轻的时候就这样讨厌,老了更没可能学好,随它去吧。不管怎么说,没了缺憾没了希望就没了动力,我的动力只是在躺倒以前还清旧账。我不能把別人的事都做完了,我已经够懒的了,不能把偷懒的借口传染給別人。給太厚留些想念,万一她老人家哪天心情所致,再去看看她的大土堆、她的地头儿、她的田垄、她的小水沟岂不更好。不管算不算耍赖,总算在胡思乱想中熬到了天亮,凑合用电水壶烧了壶水,洗脸并且冲了杯咖啡,就把小老板叫起来结账走人。
奇村到忻州不过十几山西里,清晨路上也没有车,只是限速60大约半个多小时才进了西关。十几年不见,忻州市容变得非常不可同日而语,双向六车道的大街宽阔平整,路边随处可见路树绿地,两旁簇新的楼厦栉比鳞次,完全看不到旧时印象。街上人迹稀少,也沒见限速标志,鉴于原平处处限速40当然不可造次,正好慢悠悠看街景。快到加油站的时候,火红的太阳从雾霾中迎面升起,壮丽堪比黃山云海日出,只是曙光中的大土堆仍是妄想,于是又多了几分偷懒的心安理得。
忻州的大街很漂亮
八点许进了忻州第一加油站,据说前几年山西大力推广甲醇汽油,只有中石油自营加油站才有无铅汽油,这些传言不知真伪,反正到哪里加油都是很麻烦的问题。胖呼呼的加油姑娘困眼蒙胧地从屋里出来,很奇怪这么早冒出来一个外地老妖精,问她甲醇乙醇酒精全部一头雾水,只能肯定这里汽油沒那些东西,倒是听说是从奇村过来就大为兴奋,说她就是奇村人过年都沒能回家,然后就呱啦呱啦地说起奇村各种逸事,直到加完油还意犹未尽。
滹沱河大桥

不消说所见之处没有店铺营业,根本就不作吃早点的打算,从加油站出来就一路向北再穿过顿村直奔高速入口而去。滹沱河上修好了宏伟的新桥,不用再绕到城东去挤肠梗阻般的旧桥。顿村也变得整洁了许多,见不到路边呼呼冒热气的无盖井口,上次住过的旅馆还在,只是不再是旅馆,变成了什么会所。总之山西人民很能整,把自己的家园整得很像样。
离开忻州不久,四周竟然变得灰暗阴沉,头顶上的天空却依然是蓝色。
前边就是五台山

进入五台山区以后,高速公路一直在山间峡谷穿行,雾霾愈发浓重天空愈发显得阴暗,太阳像一只灰暗的光团挂在天空,路面显得有些湿滑。

路上的车多了不少,全然不顾限速绝尘而去,我不着急赶路始终在限速以下少许,任凭那些不怕死的义和团超车。
山西人民要在车上贴对联,有贴在前边,有贴在后边

在五台山服务区放水,居然车满为患,卫生间的通道也人满为患,通道里还有好多卖瓷器的商铺,居然把瓷器摆在了通道两边的地上,很有些居心叵测,简直就是碰瓷的绝妙脚注,乌泱乌泱的人只好小心翼翼通过。

乌泱乌泱的五台山服务区

这么多年第一次长假出行,才见识了节日盛况,一泡尿竟然浪费了二十分钟,赶紧落荒而逃远离世间喧嚣。适逢休假,大家都忙着聚会拜年逛景点。为什么不呢,辛苦劳累一年难道不该放松一下?老武说他们村的女会计才貌出众,不光人长得漂亮而且特别聪明,算账都不用算盘,心算手写就能把账目整理得井井有条。后来和老乡混熟了,才有坏小子告诉知青们说会计她娘是被日本兵强奸了,还不无羡慕地感叹说人家的种好啊!在那个只有样板戏的年代,这种略带黄色的故事是老乡的最爱,私下里并不在意阶级立场说教。沧海桑田,世事变迁,这些年来人们都变得非常实际,都在追求自己生活得更好。村民在筹建新村,小老板在经营温泉。而我们去旷野荒郊追寻残存的故事,到头来或许会被人视为活半疯,我们终将老去,无人再关心过去的陈年旧事,何况尘封的旧事还曾被刻意掩盖,更显得扑朔迷离。
历史岂止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简直就是任人欺凌的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