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 年 不 许 回 家

—— 下乡四十年的回忆(之一

上山下乡牵动着亿万个家庭,父母不放心,儿女想回家,皆在情理之中。下乡后的第一个春节将临,知情们掰着手指数日子,盼望赶快回到父母身边,诉说下乡当农民的酸甜苦辣,感受在父母卵翼下的温暖.

忘了是哪一天,县广播站通过小喇叭播出了一份倡议书,慷慨激昂地说“我们这一代”如何如何“革命”,表明要战天斗地,为农业学大寨贡献青春的决心,要和农民一起过春节,号召所有的知青都不要回家过年! 那个时代,所谓的倡议,只要一经广播或者报纸宣传出来,就是红色指挥部的声音,就等于是法令,没人敢不执行。尽管有一百个不愿意,大家也吞在肚子里。

怎样过年呢?知青的粮食供应,每人有二斤白面。生产队长说,你们都有工资,赶集买几斤猪肉吧。我们的公社是个偏僻的小公社,没有集市,要赶集,得到几十里外的另一个公社。天未明,就爬起来,坐着生产队的大车去赶集。那时肉、蛋、粮食都是统购统销,不允许随便买卖。交易也都是藏着掖着偷偷的进行。高价买回一块肉,大家乐得出来进去地唱“大海航行靠舵手”、“北京有个金太阳”……

三十的这天早晨,一个学医的女生,造反精神忽然迸发,说是家里的老奶奶想她想得直哭,无论如何也要回家,偷偷地跑了。我们生产队离公社二十多里地,大家谁也没汇报,后来也没人追究。

三十晚上包了一顿饺子,算是过年。山村里没有鞭炮声,没有灯光,静静地,和其它夜晚没有什么两样。我们为了节省灯油,吹熄了油灯。坐在炕上,用被子盖着腿,在漆黑的夜里听着小喇叭里传出的样板戏,直到广播结束,大家睡觉。初一这天不干活,干呆了一天。完成了一次“革命的春节”

今年的除夕将降临,儿女们都回来做过节的准备,外孙女和孙女,快乐得又唱又跳,屋里屋外洋溢着节日的喜庆。想起四十年前的春节,不知是什么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