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了一回知青,挨了一次批斗。经历了一场风雨,享受了一段人生。1970夏季,由于长时间没有收到家里的来信,我的性情变得越发急躁和不安。我向公社邮局询问,答案是不知道。大滩公社其它大队的知青也相继出现收不到家信的情况。有关扣留知青信件的风言风语一时间在大滩公社传的沸沸扬扬。一天我来到老羊圈的三道沟,与李孝天谈及此事,两人愤愤不平,决定查个水落石出。

大滩公社的邮递员老唐(化名)是北梁人,我们决定从调查老唐入手。不久北梁公社的知青送来了情报,情报让我们大吃一惊。一名知青(忘了名字)溜进老唐的家里,在炕毡子下面发现了大批积压的知青信件。原因查清,原来是老唐私自扣押了知青的信件,遗憾的是至今也不知道老唐当初究竟为何与知青结下这般仇恨。

我和孝天决定先找老唐算账。先是纠集了另外几名身强力壮的知青,计划在老唐回家途中经过小北沟梁头时质问此事,如果引发争斗,就原地收拾他。结果老唐那天去串亲戚,没有路过此地。大家有些沮丧,第二天中午便来到大滩公社邮局找老唐理论。老唐态度蛮横,气焰嚣张,对所作所为不屑一顾。当时大家心里憋了一肚子的火,双方的争吵愈演愈烈,最后终于动起手来。我和孝天扑向老唐,老唐难以招架,从后门逃之夭夭。大家不解气,随手对邮局实行了“打、砸、抢”。忘记是谁砸掉了公社唯一的一台电报机,也记不得是谁打了一名女邮递员。邮局一片狼藉,呼救声此起彼伏……

我见事态有些失控,劝大家赶紧住手,并尽快撤离现场。当我们走出邮局来到街上,部分社员已经站在街边说三道四,指手画脚。没走多远,后面便传来一阵嘈杂声。我回头一看,只见十几个社员手持锄头、铁锨,急匆匆地向我们走来。想跑也跑不掉了,我们几个只好站住,围成一团,准备战斗。社员们见我们站住,也不敢贸然向前,两群人对峙了有一分多钟。突然,社员里有人高喊:“咱还怕这几个知青吗?打这帮王八羔子操的!”社员们随即蜂拥而上。好汉不吃眼前亏,我们几个转身向村外跑去。一路飞奔到了南窝铺,见社员已经被远远地甩在身后。大家才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气喘吁吁,面面相觑……

心神未定之际,远处又传来了阵阵马蹄声响。举目望去,但见一只马队从草滩向我们飞奔而来。明晃晃的钐镰在阳光下时隐时现,我知道,要吃大亏了。大家从草地上匆匆爬起,拖着两条发软的腿又向四扎拉逃奔而去。两条腿终究跑不过四条腿,马蹄声越来越近,谩骂声不绝于耳。危难之际,大滩林场那一片低矮的树林突然跃入我的眼帘。我立刻高喊:赶快向树林跑!快!钻树林子!”大家随即跑进树林,社员的马队也接踵而至。大滩林场的林子当时只有三米多高,长的密密麻麻的,人钻进去仿佛进了青纱帐。社员们骑着马,手举着钐镰,在林子边上来回转悠,就是进不了林子。屈辱瞬间转化为愤怒,逃跑顷刻间变成了进攻。我们捡起林子里的石头,开始袭击马队。马匹受到惊吓,左躲右闪,乱蹦乱跳,社员们的进攻和追击不得不停止下来。天色渐暗,社员们无心再战,在“这群王八羔子操的!”一片谩骂声中撤离了现场。去年听春雷说,他们当时也得知了我们在公社与社员发生冲突的事。春雷随即带了几名知青骑马前去增援,但当他们赶到公社时,我们已经撤离了。殊不知,此时此刻我们正在大滩林场的树林中与社员的马队周旋。可惜那时候没有手机,如果当时能够和春雷他们联系上,我们来个里应外合,效果一定不错。

社员的马队撤走后。大家都瘫倒在地上,你看着我,我望着你,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是好。有人提议到四扎拉的知青那里躲一躲,但又唯恐连累了那里的知青。最后大家决定,还是各回各村,各负其责。小北沟离这里还有十几里,天色已晚,我决定先到孝天那里住一夜,明天再回小北沟。与孝天来到老羊圈三道沟村口,便看到知青点门前有人影在闪动。我和孝天立刻蹲了下来,商量对策。孝天说:“我先进村,我和老乡熟,应该没有什么问题。没问题我就来找你,你再进村。如果我半小时回不来,就是出事了,你赶快离开这儿。”下乡时父亲送给我一块旧手表,此时此刻我才体会到了这块手表的真正价值。半个小时过去了,孝天没有回来。我知道出事了,便独自离开三道沟。赶回小北沟已经是深夜,村里静悄悄的,我心想应该没有什么大事了,于是溜回知青点,钻进被窝就呼呼大睡了。第二天早上醒来撒尿,一推门就看见何振玉和另外一个大队基干民兵,身背钢枪站在门前。振玉跟我很熟,我们常在地头拉杠子、摔跤,我赢他居多。我装糊涂:“振玉,你啥意思?”振玉有些不好意思:“大队说了,你不能出门。让我们看着你。”我明白了,走回屋里,对老吉说:“我出事了。我妈要是给大队部打电话,你可千万别提这事儿。”不一会儿,大队长来了,对我说:“公社来了通知,要大队批斗你。大队决定晚上开会,希望你好好配合。”大队长走后,我托振玉买回一条红卫牌香烟,并随手送给振玉和那个基干民兵几盒。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一个人在屋里走来走去,抽着烟,盘算着……当时我毕竟还是一个不到20岁的年轻人,面临如此屈辱的困境,将承受如此严峻的考验,我行吗?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