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1991年,受中国北方塑料集团的委托,经市政府任命,我公派来到美国,负责管理中美合资公司。我当时出任中方代表,并兼任公司副总经理一职。无巧不成书,在一年的时间里,八名中国知青不约而同地来到这家公司工作。因为都是知青,心自然就连在一起了。我们不论职务的高低,也不管以何种方式进入美国,八名老知青亲如兄弟。大家在一起享受喜悦,大家在一起共度难关;大家在一起欢声笑语,大家在一起诉说衷肠。我们的故事曲折、感人、惊险、刺激,而且充满了浪漫的色彩。原想写成一部电视剧,但我这个人无法适应影视圈里的各类规则,也不敢涉足影视圈内的污泥浊水,所以就放弃了。可是那一幕幕令人难忘的情景经常浮现在我的脑海里,不写出来真有点儿可惜。今天终于想写了。当然我只会写给村里的朋友们,希望你们能够喜欢,因为这些故事不仅是真实的,而且也充分反映了我们中国知青在美国“洋插队”时所经历的风风雨雨,所遭遇的坎坎坷坷。

旅美知青故事:警察带我闯红灯。

老骆,沈阳知青,属虎,那一年41岁。老骆个子不高,但长的却十分健壮。老骆也是公派出国,期满后不愿回去,想在美国多挣俩钱,再回国跟着老婆孩子过日子。老骆找到我,说了自己的想法。都是知青哥们儿,我二话不说就让老骆来公司上班了。那年月中国还不富裕,老骆的想法我能够理解,谁不想过好日子啊。老骆当过知青,能吃苦。为了省钱,他就睡在工厂的工具间内。老骆心灵手巧,适合干些技术活,主要负责操作印刷机。自他来到工厂后,公司产品的印刷质量就一直很有保证。

一日凌晨,我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那时候工厂刚刚开始运行,一切还都没有进入正轨。我就拍上夜班出事,整宿都睡不踏实。我急忙推开房门,但见老骆右手捂着左手,鲜红的血从指缝中滴个不停。我焦急地问:“怎么了?老骆?”老骆表情痛苦地说:“怕是手指头断了。”我一听就急了,立刻扶着老骆上了汽车,一路向距离公司大约20多公里的一家医院飞奔而去。赶到医院,我带老骆来到急诊室。说来也巧,那天值班的是个中国医生,姓唐,香港人。那时我虽然懂英语,但对医学方面的词汇了解的并不多。有了中国医生,我就放心了。唐医生检查了老骆的伤情后,对我说:“他的大拇指在哪儿?”我一听就楞住了,问:“什么大拇指?”唐医生更加急切地追问:“他的大拇指在哪里?”我还闹不明白。唐医生说:“他的大拇指完全被切掉了。你们必须找到大拇指,我要给他接上。”我没有想到老骆的伤情如此严重,我问老骆:“大拇指呢?”老骆说:“也许在印刷机的下面。”唐医生对我说:“你立刻回去,争取在三十分钟内把他的大拇指找到并交给我,我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接活他的拇指。记住,你一定要在30分钟内赶回来,否则每耽误十分钟,手术的存活率就降低百分之十。”我象战士接受任务一样,对唐医生说:“您放心,我保证在三十分钟内赶回来。”

我钻进汽车,风驰电掣,一溜烟向工厂奔去。那时候美国的高速公路限速是55英里,大约时速90公里。从医院出来要经过五个红绿灯,然后走大约20公里的高速公路,下了高速公路也就到公司了。我一路狂奔,也不管它什么时速了。赶回公司,我一看表,已经用了18分钟。我急忙走进工厂,招呼所有工人寻找老骆的拇指。还好,一个工人很快就在印刷机的下面找到了老骆的拇指。我立刻把血肉模糊的拇指装进塑料袋,开车又向医院奔去。这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20分钟。

返回医院的途中,高速路上的汽车已经多了起来。我不是一个喜欢开快车的人,但那一天我的时速几乎达到了150公里!我着急呀,我在高速公路上钻来钻去,不停地按着喇叭,超越着一辆辆的汽车。从高速公路下来,时间已经过了30分钟。我焦急万分,可此时偏巧又遇上了红灯,我一看左右没车,管它呢?救知青哥们儿要紧,一踩油门就冲了过去。得,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一辆警车,闪着警灯就追了上来。我一看没辙了,只好将车停在了马路边上。在美国是有规矩的。遇到警察拦截你时,你必须立即靠边停车,否则他就认为你是逃逸。停车后还要打开车窗,把双手放在方向盘上。你不打开车窗,警察看不清车里的情况,他会高度警惕和紧张。你不把双手放在方向盘上,他会认为你随时可能掏出枪来。这样的话,警察会先拿出枪来,对你进行威慑。我都照做了,可这个警察就是不过来,都把我急死了!后来才知道他要记录你的车牌,在电脑里查到你的资料后,才会与你交涉。

我心急如焚,他却若无其事。我如坐针毡,他却慢条斯理。还好,警察终于过来了,先是看了我的驾照和保险,然后说:“在10号高速公路上,你竟然开到90英里(150公里),我都追不上你。下了高速还闯红灯,你胆子不小啊。”我说:“对不起,警察先生,我有急事啊。”警察拿出罚单和笔,说:“两罪并罚,没什么说的。”我看了看表,此时已经是35分钟了。我说:“警察先生,我真的有急事,我的朋友手指断了,我去送手指,晚了就接不上了。”警察似乎并不关心,一边开着罚单,一边问:“什么手指?”我立刻拿出了塑料袋,递给警察。警察看到那血淋淋的拇指,吓得后退一步,右手立刻握住腰间的枪,紧张地问:“这是什么?”我把所发生的事情跟警察说了一遍后,没想到那个警察立刻对我说:“我在前面开路,你跟着我!”于是警车跑到我前面,闪着警灯,鸣着警笛,一路向医院飞奔而去。我跟在警车的后面,一连闯了四个红灯!这辈子第一次跟着警车闯红灯,真TM痛快!

到了医院我一看表,时间正好40分钟。我急忙跑进急诊室,将老骆的拇指交给了唐医生。唐医生进了手术室,我的一颗心终于踏实下来。我刚想喝口水,却突然想起那个警察,还没跟人家打招呼呢?开罚单是一回事,总的谢谢人家啊。没他带路,我到医院还不得一个小时啊。我走出急诊室大门,却发现警察已经走了。哎,多不合适啊,连声谢谢都没说。可转念一想,走了也好,没给我开罚单啊。正高兴呢,却发现我汽车的雨刷上夹着个纸条。心想,警察先生,你真是中国的包公啊,铁面无私,公事公办,还是给我开了罚单啊。我走上前去,拿起纸条一看,我又乐了!这不是一张罚单,只是一个警告。在美国,罚单和警告有本质的区别。开了罚单,你不仅要交纳罚款,还会留下不良驾驶记录,保险公司还会提高你的保险金额。警告就是个提醒,你以后注意就是了。拿着这张警告,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位警察先生的所作所为令我对他肃然起敬。都说外国人没有人情味儿,可是眼下这位警察先生有情还有义。我急忙跑到街口,大街上空荡荡的,警车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我一个人默默地站在大街上,心中充满感激。我不禁叹道:“警察先生,你够仗义,够哥们儿……你就是俺们中国的活雷锋啊!”

老骆的手术很成功,接活后的拇指掉了一次指甲,半年后就痊愈了,跟原来的拇指没什么两样。老骆一看到他的大拇指,就对我说:“老田,真的很感谢你啊。”我说:“要感谢的是唐医生和那个警察。没有那个警察给我带路,还说不准呢。”这真是:为救兄弟闯红灯,警察拦截头发蒙。不开罚单反带路,美国也有活雷锋。

2010620日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