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同学宝成 

                     ——赵宝成逝世两周年祭

                           秋风

宝成我们从小学二年级同班，由此开始，相识、相知，交往了近60年。

1963年升入初中仍在一个班级，1968年一起离校到农村插队落户，分配在同一大队同一生产队，几个月后又被公社调到另一大队同一生产队，同一知青点，睡同一铺炕。

宝成天分加努力，在校品学兼优，在职德才兼备。从农村抽调回城后从商店营业员做起，到局机关干部、科长，煤建车队书记、纺织站副经理、外贸畜产公司副经理、经理等职务。曾是局级后备干部人选，经体改革时期职业生涯跌宕起伏，难遂人愿。担任领导的几个单位都经济拮据，困难重重，甚至自己的工资一欠就是8年。为了企业发展，与人合作在大庙开矿，每天乘公交早出晚归；也曾远赴东北合作经营农机，大豆等农产品；做中俄边贸木材生意；跑密云屠宰场购油脂……。守业、创业，历尽艰辛，艰难前行不曾停步，却也不失人生豪迈。

宝成的一生，中规中矩，任红尘繁华，从容淡定。

2016年10月21日我们几位同学与钱老师家人晚餐，之后一段时间没有了他的消息。

    11月初突然听说他患了肺癌，真的相信是误传。11月10日同学得知消息到市医院看望，他对自己的病情、病因、治疗方案十分清楚，显然院方及家人没有回避他实情，他也平静自如、坦然面对。不久转去国家最顶级医疗机构北京通州结核研究所治疗，至12月末结束两个疗程，本人及家人对回承及此期间消息守口如瓶。2017年元旦过后十来天一直没有他的确切消息，家人为他能有安静无扰的治疗环境切断了与外界联系。同学们焦急的想知道他的状况，四处打听，顾不得近不近人情了。1月11日有了点信息，我和国全试探性的到中医院看望，才知宝成在此输液，进行恢复性治疗。此时他的精神状况尚好，给我们讲前段时间治疗情况，说话轻松，谈吐自如，完全不像重病在身的样子。甚至，还和我们忆当年，讲他上小学时如何淘气，违反校规夏天午休时两个男生到武烈河裸泳，远远看到值日生（还说出了具体名字张xx）走来，抱着衣服往远跑，说是不穿衣服就看不出是谁。春节后到市医院治疗，2月11日（元宵节）病情恶化肺积液插管。2月15日宝田微信：心包积液随时危及生命。春雨和国全到医院看望，之后李贵夫妇，宝田夫妇看望。3月4日宝成电话让春雨、国全去医院，自述还能坚持一个月，嘱咐将来不上呼吸机抢救，托付为其选墓地，也许他已经清楚大限将至了。3月5日早病危抢救，上午我们到医院看望，他的精神状态很好，完全不像刚从死亡边缘转危为安，谈笑风生。在病房，春雨、宝成我们与有才拍照，留下一张兄弟的最后合影。当日还有云峰、国全、全林、平仁等到医院看望。3月6日同学国良夫妇看望。3月8日春雨、国全探视，宝成正熟睡，他女儿说几次呕吐都危及生命，幸得及时、有效抢救，精疲力竭睡着了。下午宝成情况稍见好转，便浏览承知网好友群，发帖祝贺妇女节快乐，还参与发红包。3月9日晚6点病情再次恶化，呼吸困难到窒息，再度病危，家人已做最后准备。春雨、国全、张铁等赶到医院，宝成已神助般醒来，又一次与死神擦肩而过，与每一位看望他的人打招呼，有才来时宝成说：大哥也来了。与人交谈如常，他说：最后我就是这样死，憋死。这一次，虽然没有直白，其实，这是他向亲朋，向人生的临终道别！3个小时后又一次呼吸急促，陷入昏迷，虽经呼吸机抢救，他再也没有醒来，23点58分心脏停止跳动。

承知群，校友群即时发佈表了这一不幸消息。

当夜，天人同悲，叹人生无常！无尽的悲哀，彻夜无眠。

现代医学很先进，很高超，创造了很多生命的奇迹，但它不能治愈所有疾病。有些疾病，强势到足以与医学科学抗衡。虽然采用了最先进的医疗技术放化疗、靶向药物，选择了中国顶尖医疗机构结研所，相信医学，奇迹却没有发生，没有挽回他的生命。

音容宛在，不相信你走了，你却永远的走了。那么匆忙，转身而去。难道你不记得我们还有多少事情没办，多少计划未及实现？毕业五十年，下乡五十年，重绿碑二十年……我们相约共游番龙湖，登金山岭长城，重返坝上……

记忆有如泄洪的闸门开启，穿越时空的的隧道，回到60年前，孩童时代，我转学来到承德铁路小学二年二班，9岁懂得什么？懵懵懂懂，学童顽童，不谙世事。玩学中结识了宝成，成了情投意合的同学、玩伴和朋友，这一交往竟是60年之久……小学同班，初中同窗，同为班干，1965年10月21日是我人生政治生命第二阶段的开始，他是我入团介绍人。1968年9月11日未满18岁我们乘同一辆车下乡插队，换了两个大队三个生产队我们始终在一起，同一铺炕睡觉，同吃一锅饭，朝夕相处，从来没有分开过。几年后我参军去内蒙古，宝成抽调回城到承德商业， 虽然天各一方，邮政传书往来不断，彼此通报喜怒哀乐大事小情，犹如依旧在一起。复员回来，我们各自工作，成家立业，也经常见面。2000年沙尘暴席卷华北大地，朱镕基总理视察沙尘源地丰宁——我们下乡插队的地方，承德知青策划在那里树立环保碑警示人们保护自然，宝成是最早倡导者之一。从“重绿碑”制作到运至坝上立碑，知青林植树，以至十几年来的维护、养护都有宝成的辛勤付出……2016年9月7日宝成与春雨、宝田、国全等几名老知青赴坝上为“重绿碑”描红、养护树木，一个月后查出患病，半年后去世……

宝成乐善好施、热衷助人，同学中庆国、全林、国全等都得到过他的有分量的帮助；还有对患病同学的关心，人次不胜枚举，而宝成却走在了慧如、会贤等重病的同学之前……

宝成懂得幽默是一种美好的东西，与友相聚时常常妙语连珠，出其不意的引人发笑。有他，校园里的功课不再乏味；在乡下，化解疲劳和想家的苦闷； 聚餐时会滋滋有味，甚至凭添酒量……有他在就有欢乐，给周边的人带来开心和快乐，是一种美德，使生命更有价值。可惜一切都不会从头再来。

感谢，又无法原谅他的绝情离去，带走了欢乐，留下悲情！之后的同学相见、相聚，都因他的缺席，少了色彩和笑声，多的是遗憾和对他的怀念、追思。为此，也想、也痛、也念，也恨。

3月10日早8点在宝成的灵堂，同学，知青、同事，他的朋友都来了。远在外地的友人发微信、打电话表示哀悼，我们受上海、广州、北京、辽宁的知青朋友委托为宝成上香……和春雨联系做挽帐，购花圈写挽联，傍晚去殡仪馆布置告别仪式会场。

网站、微信悼念帖不断。3月11日早4点多北京知青朋友老熊、黄军装，连夜驱车已赶到殡仪馆帮助布置灵堂。告别仪式现场凝重、庄严、肃穆，家人、亲友、同学、乡友敬送的花圈、花篮布置在会场和灵堂，“同窗情插队情情同手足  校友缘坝上缘缘似兄弟”——承德铁中老三届、承德知青网敬挽的黑色挽幛格外引人瞩目。8点，会场约120人胸戴白花，就位肃立，为宝成送行,是生离死别的悲伤时刻。春雨以商业系统领导和老同学双重身份主持告别仪式，哀乐低迴刺心扉，悲情笼罩，商务局离退办刘主任介绍宝成生平。告别开始时哀乐再次响起，宝成沉静、平和，闭目安睡在灵棺之中，友人们顺序进入灵堂三鞠躬，绕遗体3/4周，与遗属握手表示慰问。火化后护送骨灰去石洞子沟墓地安葬，天府乐园三面环山，宁静肃穆，北坡东2016057号是宝成的新居，远离尘世间纷扰，安息福地。

人终归会老去，尘归于尘，土归于土。

一两个月过去了，或是在悲痛中睡去，或是在噩梦中惊醒，亦或是一个个不眠之夜，一次次怀疑，一次次确认这个残酷的真实：宝成，我们的同学、兄弟，你真的远行了，去了另一个世界，去了人人都畏惧而又向往的天国……

天人永隔长悲叹，无尽思念兄弟情。  

他走后每次同学、知青好友相聚、相见，都难免谈到宝成。段纯义说，谁走了也没有宝成走这样难过，李贵说总觉得他没走，桂琴、春雨、宝田、国全、维江、长生、安菲、庆国也是。都是啊，都是，想起他快乐嘎然而止，哀伤油然而起，两界相隔，只有痛苦的追思，深深的缅怀。

6月的一次师生聚会，虽然不全是本班同学，也有太多宝成的话题。一位老师感叹人生深情吟诗：《短》，勉励学生，敬畏生命。

宝成去世后，承德铁中校友网的师生沉浸在悲痛之中，纷纷表示缅怀和追悼，信庚辰老师微信悼念：“惊悉趙宝成同学离世，深表沉痛哀悼！我已将此讣告高尔昌老师，按理说先生先死，请各位同学多多保重，遵守秩序，老师还在不要超前！” 我释解师帖：信老师为何误读误解“先生”？ 老师应该深知“先生”一词是“达者为先，师者为意。”是对教师职业的特称，是辈尊而非年长，您却“按理说先生先死……”？ 啊，我突然顿悟，是大爱，无私的爱！ 教师受人爱戴，受人敬仰是他们毕全部精力施教，如蜡烛燃烧自己，成就学子已属献身精神，有学生身先去而发出“不要超前！”的呼喊，让我感动！ 天下最无私、最伟大的爱一一师爱！ 天下最深厚、最纯洁的情——师生情！我由衷赞美！

半年后赵母仍不知长子宝成去世的消息，久瞒不是长法，打算逐步渗透，先说得癌症，让她慢慢承受，待次子宝库回来再正式告知实情。

然而，一年、两年过去了，一直没忍心让耄耋老人承受失子之痛，这种打击太过无情，甚至可能是致命的，所以时至今日，老人仍蒙在鼓里，朝朝暮暮盼着儿子病愈归来。

虽然身体康健，毕竟年届93高龄，老人智力出现退化迹象，遇到新鲜事会如小孩子一样惊奇；双耳失聪或许屏蔽了一些可能带来副效应的信息。偶尔想起，会自言自语发问：“宝成什么病，咋还不回来？”身边人不敢回应，不接话茬，事情也就过去了，老人从不刨根问底，家人说糊涂了好糊弄。不知是真的糊涂到那种程度，还是把思念深埋心底，心有不测，恐于明了。

这样善意坚守谎言，尴尬的还有宝成夫人孟爱菊，虽然诚意想替丈夫尽孝心，服侍照顾老人，却又不得不维持在外陪护治疗的假象，间隔一段时间才能以回来办事为由去看望老人，是生活中的人物原型，又像是扮演的角色，口非心是，难言苦衷。家人已商定，将这个无奈的骗局一直演绎下去，陪伴老人到最后。

作为发小，亦是万般无奈，纠结惆怅。两年了，没敢去看望从小看着我们长大的赵婶，段纯义、于维江等都曾路遇过，每次都如有十万火急要事匆匆躲开了，能做的只有心中默默的祝福老人家健康无忧，晚年幸福。要表达的心意也只能以她儿子的名义转送过去。悲切！

想你，宝成。

                                                     10-03-2019